——是这个女孩吗——是,跟那个人说的一样——另一个呢——别管了,没价值的家伙——可以开始了吗——我准备好了,你们呢——
——开始吧。
「混蛋!放开我!」
刺耳吼叫吵醒了昏迷的星间。她睁开眼睛时,视线倾斜——星间躺在一个密闭的房间里,黑暗的环境使她没法判断自己已经昏迷了多久,只能从窗户缝隙中看见布满星点的黑夜。
意识逐渐恢复,冰凉的地板刺痛了星间的脸颊、脑后阵痛的伤口让她使不出力气挪动身体。
「快放开我!」
雪莉被捆绑,置于房间的中央。
房内闪烁着诡异的红光、角落里传出某种似念似唱冒泡般的声音——除了星间、雪莉之外,还有别人在这里——那诡异的光芒照在他们的脸上时,星间瞥见了那狰狞而扭曲的脸孔,那些人的眼中开始流出浑浊的红色液体,粘稠且沸腾。
雪莉仍大吵大闹着,但一切都无济于事。
躺在角落的星间发现自己并没有跟雪莉一样被捆起来,只是被扔在角落里——大概是那些人认为星间造成不了什么麻烦。
必须得想办法阻止他们——星间活动着自己的手脚,努力支撑起自己的身体。
她在红光下观察着这个房间。黑暗的房间内立着一些玻璃架柜子,上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酒藏——这里似乎是一个储藏室。
那些人当中的一名女性,正跪坐在酒柜前,在她身后是一架单独摆放着的玻璃酒柜。星间调整呼吸,慢慢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把自己隐藏在黑暗中。移动到玻璃柜后,星间用全身的力气撞了上去——玻璃叭嚓碎裂的声音震耳欲聋,打断了那些人邪恶的吟唱。
诡异的红光消失不见,那名女性已经被完全掩埋在玻璃碎渣之中。
剩下的两人发现异样,立马就注意到了倒在地上的星间。他们气急败坏地说着污言秽语,向着星间冲了过去,死死地抓住了她。其中一人从玻璃渣当中拿出了一块剃刀般的玻璃碎片,尖锐碎片映着冷光缓缓升起,朝着星间狠狠刺去。
「不!」
目睹一切的雪莉拼命地挣扎,手腕被粗糙绳索磨出的血液浸入手心。
任鲜血流淌,却无能为力。
呲——
那是尖锐物插入肉体所发出的特殊声响。
黑暗阴影之中有什么东西在那,不详且凶恶——原本举着玻璃碎片的那个男人被不知名的东西给叉了起来,接着摔到地上——地面就像有生命一般,把那个人生生吞下。
又一声尖锐的声音刺穿了沉寂,另外一个人也被刺穿。
星间只能隐约看见那东西的轮廓——鲜红且潮湿的活的肉体、坚硬且锋利的巨大昆虫的触手——来不及思考的她,捡起脚边被血污沾染的玻璃碎片,跌跌撞撞地跑到雪莉身边,将捆住她的绳子切断。
雪莉踢开房门——趁着那东西正在啃食那两个人残肢断臂——搀起星间艰难地向楼下逃跑。每踏一步,地心引力都将她们向地面砸去;每踏一步,奋力供血的心脏都仿佛在燃烧。越过大厅,穿过走廊。湿润的恐惧抓着她们的脚后跟,随时都能将她们拖进肚中。
终于看见大门外的月光正向她们伸着手,这仿佛有渡过一生那样漫长。雪莉安慰着意识模糊的星间,但她自己却快哭了出来。
柔和月光落在精疲力竭的两人身上。
终于能够暂时松一口气了——雪莉的视线中出现一些零星的红色花瓣。
呲——
一只血红触手从后方走廊的黑暗深处穿出了出来,穿透了雪莉的肚子。失去雪莉支撑的星间摔倒在青石板上。而雪莉被触手拧起来,像破布一般扔在星间旁坚硬的石板上。
恐惧的源头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肢体交错的血红昆虫触手,从那人脚下的血水里向外生长——站在洋馆门口的陌生女性冷眼看着她们。
「——雪……雪莉……」
星间的喉咙里发出了干枯的声音,她向着雪莉伸出手。近在咫尺、却怎么也够不着。
「莎布?不,那不是莎布……」
陌生女性神情疑惑,小声地自言自语着。但很快又恢复了冷静的状态,看见向着雪莉在地上丑陋爬行的星间,她稍稍忧虑了一下。陌生女性举起身下那些巨大触手,对准星间直直刺了过去——
嘭——嘭!
深色血液从穿透的空洞中流了出来。
近乎晕厥的星间无法理解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那像怪物一样的陌生女性,她的肩膀被开了两个洞,刺鼻硝烟与腥臭血液的味道混合在空气中。
而那两声枪响是从星间的身后发出的——在星间的身后,有人朝着那个女性的肩膀精准地开了两枪。
陌生女性应声倒下。但那异于常人的身体,让她没有因失血过多而立即陷入休克。触手仍如离弦之箭,向着伤害它主人的目标刺去,其速度与力量已不如未受伤时的状态。
面对刺过来的锋利触手,星间身后的那人不紧不慢,只是稍稍抬脚用力一踏,便把那些致命的触手给踩在脚下。
「好久不见——」那个人越过星间,走向倒在血泊里的女性,「欧德小姐,你还是老样子,十分地无情呢。」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欧德艰难地抬起头,血液污染了她的面颊。
「是为什么呢?」那人反问欧德,「你可以稍微回想一下,被『吃掉』之后去了哪里,或许会想起来也说不定。」
「吃掉?」
欧德一时无法理解那人的话语,而那人却蹲了下来,抓起欧德的手。
「我不是说过了,『我们可是老交情了』,」那个人对着欧德笑着说,「再来多少次,我都能找到你。」
听到那个人所说的莫名的话,欧德的眼中流出了眼泪。
「看来你还记得那边一些事,可能不记得会幸福一些。不过谁叫你这样特别呢?」
「你从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开始的?」欧德颤抖着说。
「唔……虽说一开始我就是为了『那个』才来这里的,但是我并没有从一开始就打你的主意噢,其实我还真挺喜欢你的——但是莎布流产了。所以只能走比较麻烦的方法了。」那个人捧着欧德手,慢悠悠地说道,「抱歉了,你该不会怪我吧?」
「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了……」
「哈哈哈,你在讲冷笑话吗?」
那个人嗤笑着欧德,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密封的塑料口袋,那是一次性医用套装。她拆开了口袋,从里面拿出一把简陋的手术刀。
「我不是在跟你做一样的事吗?就像你造就莎布那样。」
手术刀切入了欧德的食指根关节处,伴随着痛苦的呻吟,轻巧地划了一个整圆。然后脚踩在欧德的手上,把她的食指连根拔起。欧德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我诅咒你——花枝!你这个怪物——」
嘭——
枪声再次响起,终止了欧德的惨叫——子弹穿透了欧德的胸腔,击碎了她的脊柱——血泊里的触手感应到宿主已死,紧紧地蜷缩起来,紧接着将欧德拖入了地下,仅剩下一滩血水。
「『肉』弄到了,」花枝手中的断指切口处仍有一些细小的触手向外冒出,她将那节手指放入了事先准备好的密封袋中,「然后是『血』——」
花枝走到星间身旁,在雪莉面前停了下来。
雪莉的肚子被触手刺穿,破开了一个大洞。
在花枝处理欧德的时候,雪莉体内的血液已经流得干干净净——花枝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一支玻璃小瓶,里面装着的是小半管污黑的液体,她将那黏着的黑色液体倒入雪莉的伤口里。
那些黑色液体如同活物,在雪莉的身体里钻来钻去,贪婪啃食着。从里向外把雪莉啃了个干净——雪莉身体被那些黑色液体吞食的同时,就像失去了重力一样,向空中漂浮、向上坠落,垂直地落向天空的深处。
雪莉升上夜空的残破身体,在繁星满布的空中擒住了某样东西,把它拽向地面——
一只身体破碎的黑色瓢虫被那些黑色残片,拖向了雪莉的身体。但在接触到雪莉身体的前一刻,花枝用那支空掉的玻璃小瓶装住了那支离破碎的瓢虫。
瓢虫在瓶子里碎成了黑色的粉末——而雪莉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花枝把瓶子放回自己的口袋里,困厌地砸吧了一下嘴,准备离开。
「——妈……妈妈……」
面对着一系列无法接受的、难以理解的事实,星间的大脑已经处于疯掉的边缘。她感到无法呼吸,恐惧与寒冷侵蚀着她的理智,身体就像被扔进了黑色海洋中。
但星间还是对着那个人叫了「妈妈」。
「唔!把你给忘了。」
花枝回头看着倒在地上无法动弹的星间,如同看待一个物品。
「是我不好,应该表扬你来着——做得挺好的。至少基本是按照预想的那样来的。」
星间看着花枝,她的大脑被恐惧填满——这个本应是她妈妈的人、本应给她关爱的人却对她视若无物。
「作为奖励,让你许个愿怎么样?」花枝忽然看向天空,空中有流星划过,慢慢增多、聚集成雨,「唔……这里的时间也不多了。」
「嘿!别害怕嘛,我有那样可怕吗?」
花枝伸手捏了捏星间的脸蛋,而星间却越发不适——那个会为她盖好被子,会轻轻吻她额头,告诉她不要担心明天的妈妈究竟是谁?
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还是这本身就是虚假的?
如果她是妈妈的话、如果花枝是星间的妈妈的话——星间抬头,默默盯着花枝。
而花枝在星间的眼睛里面看到了流星的倒影,她先是嗤笑了一下,然后凑近了星间,轻轻地在她的耳边说。
「就像我一直说的那样,你的眼里藏着星星跟糖果——」
嘭——疼痛感在星间的额头扩散。
并非是枪械所造成,而是花枝用手指弹了星间的额头。
「别做梦了,你快被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