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话 雪原、冬阳、猫的嘶吼(4)

作者:泛亚重工 更新时间:2020/10/7 12:08:28 字数:3109

       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看见另外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耷拉着脑袋安放在我对面的舱室里。

       这就好像一面镜子,使我困惑不已。但很快身旁的响动使我回过神来,大叔突然窜出来出现在舱室窗户外的视野中,我才意识到自己是被关在舱门里。

       “你怎么醒了,朋友?你怎么醒了!”

       我觉着浑身难受便扭动身体,不料扑了个空一把推开了虚掩的舱门。接着,我感觉到头顶上连的杂七杂八的数据线被我接连扯断,机器运转的嗡嗡声猛然骤减,我差点跟面前的大叔扑个满怀。

       “朋友,你在做什么?”他惊呼起来,“本来转移工作的试验都要成功了,你却毁了它!好嘛,我在你脑袋宕机最危急的时刻想要救你,你却恩将仇报。你滚,你给我滚!”

       他愤怒地推搡我的身体,把我往出口的梯子那边挤。我只知道他提取了我的意识,差点复制了另一个我,还没搞清楚状况,已经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等等……不是你想的……”

       “你也是叛徒,反贼,我看错你了!你给我滚远点!”

       他叫嚷着,疯疯癫癫地,不由分说地把我撵出了地下室,我再次攀到了白雪皑皑的地面上。

       我在原地呆站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恢复了丢失的全部记忆。当下根本不是跟这臭老头扯皮的时候,我神志清醒,血脉贲张,拔腿就往营地的方向跑过去。

       这感觉如同重获新生,我曾今的所作所为又跟现在的自己融为一体,但我心中忐忑不安,我该以何种的面貌再次面对往昔的同伴?

       北飘,恐怕她现在还对真相一无所知。经历过以前那一电,即使我跟她从头说起她也不一定回忆得起来。我到底该怎样向她传达这一切?

       言祭,一想到她我牙齿就不住地打冷战。我曾经愧对过这位后辈,如今又接二连三地将她陷害,甚至当初还差点杀死她!我真他娘是个混蛋,我就该挨千刀万剐,在甲字街的那些欺骗与谎言现在使我无地自容了。

       我没命地奔到营地时,言祭正优雅地坐在军旅折叠椅上小口品茶,她看上去比最开始的状况好多了。

       我气喘吁吁不住地咳嗽,她一脸奇怪地看着我的囧样,把茶杯搁在木头箱上。

       “怎么了,跑得跟不要命了似的。”

       “对不起!”

       我真是个傻子,憋了半天总共就从牙缝里挤出来三个字。我这莽夫,终日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也不知道怎的道歉是个最好的办法,几乎要给她双腿跪下来。

       言祭被我这浮夸的举动吓得一愣,但不过片刻,她似乎不必言语就明白了一切。她的目光突然狡黠起来,头一点点地、一点点地向一边歪过去,又露出一抹狡黠的笑,这幅捉弄人的模样根本就与往日严肃的她判若两人。

       “前辈,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啊。”

       她这一句,把我冲到嗓子眼儿里的话又憋回去了。我无神地四下张望,却不知道如何应答,想道歉却道不出来。最后我说:

       “我真不配叫这个称谓。说实话,过了这么长时间,该我来叫你前辈了。”

       我这话惹得她又笑起来,末了她说:“没关系,我还挺喜欢这称呼的。叫着叫着就习惯了,那么久不叫反而莫名地怀念呢。”

       接着她长叹一口气。

       她变了。我们都变了。言祭不再是以前那个爱捉弄人的女孩子,经过时间的磨砺和周遭的变迁,她变成冷静而成熟的领袖。北飘以前畏首畏尾、初出茅庐,如今已经成了恋爱清剿计划人人仰慕的老手。只有我,还留有一点一成不变的痞子风气。

       她的视线从地上回到与我四目相对。

       “你死了。北飘逃走了。他们没有清除我的记忆,因为要留人下来料理烂摊子。

       “我再也不能维持以前嬉皮笑脸的劲儿,没有了我们的小组,没有人再跟我开玩笑。一开始只是努力把活泼都埋在心里,渐渐地,就习惯不苟言笑了。

       “后来做过几次研究,我成了前辈去带后辈。我以为能像你一样和他们建立最真挚的友谊,可是……”

       讲到这里她的目光暗淡。

       “你知道我们研究所的项目,这些搭档,无一例外要么出了意外、要么清了记忆,好像大家习惯了是我来清理烂摊子。以后我再也不把真心展示给别人,就成了现在这样。

       “后来我主动退出进了后勤部,直到最近听说你们的消息,使我又看见了希望。和你们在甲字街度过的这段日子,宛如再次回到了从前的时光一般。我们又在无限的天空下仰望星空……”

       “辛苦你了……这么多年你一定很痛苦。”

       “都是过去的事了,命运的玩笑而已。”她这沧桑的口吻,让我不禁感伤,“我们都有自己的难处。我听说过你在军方的事迹,一定饱受折磨。至于北飘,她逃走流亡的那段时间里,也一定吃了不少苦头。”

       说到这里,她再次端起茶杯啜上一口。我突然脑中闪过一丝念想。

       “我还有个事要向你坦白……而且道歉。”

       “怎么了?”

       我双手合十,啪叽一声朝向她:“跃迁者之前威胁我,指使我往你脑袋里传了监控软件……一定是这导致你先前昏厥的吧。”

       对于这等指控,她倒是搔搔头发,一副不可理解的样子。

       “但是,跃迁者很早前就在我脑袋里植入过监控软件了啊。我们达成过协议,她从我这儿索取情报,我从她那儿收取物资。”

       “啊?”

       我对自己的假设破灭感到意外地诧异,自责半天,又不是我留的祸根。那么她当初给我信号发射器究竟是干什么呢?

       “就是因为她留了底,每次失忆之后都能把缓存的一小段生前记忆导回来。”

       我一估摸,“所以说,我们来甲字街时你是知道我们的身份的?”

       “可不是嘛。”她很理所当然的样子,“但不得不说你的伪装技巧还是更胜一筹啊,竟然能把整个甲字街的人都唬住,还成了领头,这一点上你还永远是我的前辈。”

       言祭一个劲地夸奖,我却像走了神一样精神恍惚。合着折腾半天我打的算盘全部落空,到头来还在为自己的伪装洋洋得意。

       “也就是说,是的。”言祭接着讲,“寿芷涧那一晚就是我们三个在内斗。想想看,曾经形影不离的三人却争个你死我活。要不是会被军方逮住我才不那么拼命呢,坠下楼那一段要不是我还给小北飘护了下脑袋准要摔个粉身碎骨。”

       好嘛,合着从头到尾都是言祭在给我们着想,北飘那一摔也是,我差点被她枪毙那一下也是。

       “这可真是讽刺不是?”

       我们本想聊更多的,但从坟场的方向突然有个队员匆匆忙忙地赶过来大叫:

       “不好了,北飘要被思想泥吞掉了!”

       等我们赶到现场,发现北飘被笼罩在巨大的、高如楼房的白色阴影之下,没人敢去靠近。那白东西几乎要将她吞噬,她的表情惊恐万分,加上近几天的消沉,几乎消磨了她的全部意志。我料想到,一定是哪个不开窍的想要用思想泥搬物资,又遇上忧愁地从坟场中心踱回来的北飘,中了这万万不该出现的场景。

       那团白色形如恶魔,竟是从人形尸体里浮出来的。我已经知道北飘操纵思想泥(我也是才把那玩意儿跟思想泥这个名字联系起来)的能力出神入化,却敌不过死去人形脑袋里的怨念。

       总地来说,我感觉身体像打了鸡血,能锤爆一百个何桦茨的头。理解了真相以后,我顿时焕发新生,与言祭的交谈又给我解开了心结,如虎添翼。

       我上去就对惊恐的北飘来一个熊抱,把她原本僵直得动弹不了的身子拥在怀里。我过去没保护好她,现在我要向她传达我全部的爱意。我就是这么直接一人,谁也阻挡不了我。

       我们在雪地上滚过几圈,终于在安全地带停下来。北飘方才吓得闭上了眼睛,等到现在睁眼发现压在她身上的是我,立刻害羞万分连话都说不直一句了。我见到她的脸从煞白逐渐红到接近耳朵根,脸都要缩到领口下面去了,她原先忧愁悲伤的心境一扫而空,因为她要应对这突如其来的新场面。

       “凌柏……你干什么呀!靠得太近了!”

       “北飘,我喜欢你!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伤了!”

       她瞬时一愣神,接下去,脸红得比熟透的苹果还要深了。

       “表、表表表表白?你怎么在这个时候表白?”

       “我老是找不准时机,寿芷涧那天又被该死的工作打断。现在谁也打断不了我们的感情,我一定要把心里的全说出来。”

       然后我又顺势在她额头上亲上一口,她立刻四肢一缩受宠若惊地不敢动弹了。接着我撑起身子来,大声怒吼着冲向白色的恶魔,去解决最后一道坎。

       我对自己的体质再清楚不过,那恶魔要咬我,我奋力往那白东西上一挥臂,它就变成个方块儿掉在地上了。言祭全程像看耍猴一样看我,很是伤脑筋地摇摇头,到头来只有我还是当初那个西瓜皮划到哪儿算哪儿的无赖。

       至此,勇者斗恶龙救公主的闹剧全部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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