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你就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你得保护你的母亲和妹妹,你得撑起这个家,你现在必须长大了,明白么?”
------------乔,蒙特福特征召民兵,出征前的嘱托
第2章
奇怪的记号
I.C.2502年,9月27日,傍晚,巴托尼亚王国,巴斯托涅,蒙特福特,斧咬隘口,边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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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父亲并没有用他的征召赏金购置什么盔甲或是武器,10个银德尼耶,他只花了三枚,让村口的铁匠为他打制了把长剑。这钱当然不够用铁匠自己现成的铁锭,原料是我们家祖传下来的犁。
剩下的钱,则在他那天中午归家时,换成了他手中那只小母马的缰绳。
“.....你只带一把剑么?父亲?”
他点点头。
“天有不测风云啊。该来的福,家中稳坐也自己送上门来,该来的祸,晴空万里也顷刻暴雨倾盆。如果女神不庇护于我,骏马盔甲也会丧命,如果女神庇护于我,一把直剑也能破敌。”
“女神会庇护你的,至少大家都这么说,你是个好人,父亲。”
他大笑,
“那就希望如此吧,虽然这话有些冒犯了,我儿。我们这些凡人,怎么能去揣测女神的意志。”
他把缰绳递给了我。
“听着,我的儿子。”
“我在听,父亲。”
“我知道你和它都还小,”
他拍拍小马的脖颈,“所以我把犁卖了,你们还担不动它。但是你现在必须长大了,明白么?”
父亲不再是笑呵呵的样子,穿着战袍,那把剑正挂在他的腰间。
“......我应该怎么做?”
我有些害怕。
“干活。”
父亲的口气很严肃。
“种田是别想了。你的母亲现在没法下床,但至少还可以使针线,你的妹妹还干不了多少活,但她已经学会纺线织布,也会做家务了。所以你得去给牧羊人打下手,给家里弄到羊毛和亚麻,也喂大这匹马。顺便,每天都捏捏它的奈头,让它早点能产奶出来,到时候攒些钱,给她配个种,再到时候,嘿,咱们家就能宽裕些了。”
“可我以前从来没放过羊,父亲。”
“我已经给勃朗特打好招呼了,你明天早上去找他,他在老地方。”
他看着我,“我知道你以前从没放过羊,不过我更知道,你自打小就是个机灵鬼儿,可比你的傻老爹要聪明,挨几天骂,屁股上挨两巴掌,也就会了。不过,他也给我打了招呼,他放的羊和羊毛都是伯爵的财产,你要偷偷薅羊毛,可以,但不要做的太明显,不要只盯着一只羊薅,另外,他也不会给你报酬。”
“......那在布卖出去之前,家里吃什么呢?”
我问道,
“那就要看你了,我的儿子。”
回答我的是一声叹息,
“我走了,你就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你得保护你的母亲和妹妹,你得撑起这个家,你现在必须长大了,明白么?”
他走了,
这是我们相见的最后一面。
............
我很熟悉这种负重前行的感觉。
放羊不能出的太早,羊会拉稀,还会烂嘴角,得等到太阳把草皮上的露水晒干,把小虫子晒跑。这个时候,勃朗特还在床上打鼾,我正好可以带上小斧,先去林子里面捡柴,采集些蘑菇和浆果,尽量多些,越多越好,咬牙跑着把它们背回家里。母亲生病前曾经是村里的蛙妻①,她知道哪些蘑菇是美味的充饥物,哪些只配切碎了丢进粪堆。其他多余的就卖给村里人,获得些铜便士交给让娜,接着一口喝掉妹妹煮的蘑菇大麦粥,把斧头换成镰刀和火镰,窜回到羊圈门前,等着牧羊人发号施令。
这些活都必须趁着老爷子起床前干完,要是他走到羊圈门前,看不到人,那就完了,他絮絮叨叨的骂人话可以把人逼疯,而我还就只能老老实实听完一整天,直到夕阳西下,群羊归圈,白日割下的草全部烘干为止,他才会把那张因为掉光牙齿而干瘪的嘴闭上,让我得以和他告别,粗麻口袋里装着还带有膻气的羊毛,脱身去河边,希望能钓到几坨没长腿只长鳞的白肉,好回去看到母亲和妹妹的微笑。
“......”
我再也看不到母亲的微笑了。
我知道,母亲努力扭头对我们呼喊的那一刻,也是我们相见的最后一面了。
想到这里,视线瞬间变得模糊了起来,一滴液体从眼角渗出,缓缓流过我的脸,
我没有能力去擦。
我的双臂正稳稳扶着自己背后虚脱的妹妹。
在逃离马利克后没几分钟,让娜就站不起来了。她这辈子还没跑过这么远的路,粗重的呼吸着,她的肺部就像家里那个使用多年的破铜水壶似得颤动,汗液甚至透过了她胸前和我背后的织物,让我感觉背后一阵阵的湿腻。
我有了个不好的预感......
湖中女神在上,让娜现在可千万不要生病啊......
现在唯一能让我安心的是,后面再也没有听到马蹄追来的声响,和马利克粗俗的叫骂。
我的步伐从慢跑变成缓步,因为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除非他真的如传言所说中过吸血鬼黑魔法,能顺着我们的气味,我想,我们俩现在总算是可以歇口气了。
然后,一滴液体再次划过我的脸庞,不过这次不是来自于我自己的眼眶,
更确切地说,它来自于我头顶上的某个未知的高度。
我抬起头,让另一滴小水花有了机会在我的鼻尖绽开,溅到我的双眼,
“草!”
我现在和马利克唯一的区别在于,我只是在心里大骂,嘴上咬牙不语。
让娜可不喜欢听见我说脏话,她会一边狠掐我的脸一边向着湖中女神忏悔,请求原谅我的不谦逊。
而且我的嘴上现在也没空,
我只是又深吸一口气,继续开始奔跑。
............
如果我还有选择的话,我本来该会选择绕路。
这个山洞明显有过主人,而且肯定不欢迎我们的造访。
或者说,很欢迎,但它的待客之道让人,我是说,“人”,不敢恭维。
不过现在,这只熊已经成了干尸。这肯定不是贵族或者偷猎者所为,已经失去光泽的毛皮仍然粘连在那坨干瘪的腐肉上。有着同样遭遇的还有一只雄鹿,它们的四爪被砍下,用因沾满血液而变成暗黑色的铁钉顶死在了岩壁上,分别向着八个方向,形成了一个奇怪,或者......相当浪费食物的圈。
而在它们的中心,是同样暗黑色的,干涸血液画出的图画。
八只朝向不同方向的箭头,尾部接在一起,中间包了个圆。
“......”
我皱着眉头看着这个奇怪的画。
本来按理说,在用身上恰好携带的火镰点起火堆前,我是不可能透过黑暗注意到这边的。
但就在试着冒雨出去寻找些引火物和柴火时,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让我看向这里,好像这里藏着个什么活物,正在窥视着我和我的妹妹一样。
不过也好,这熊皮现在看来是没有谁稀罕了,正好可以生火。
于是,在篝火摇晃的光亮下,这个图案越发显得古怪。
他是某个贵族的藏宝提示?某伙偷猎者或者强盗的标识?或者......
好吧,我不应该欺骗自己,这最有可能的,应该是那些肮脏的野兽人杂种留下的记号......
我觉得它们应该早就走远了。
就算是自己骗自己。
那么,那些野兽画上这个记号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
“......哥哥。”
我猛然醒悟,发觉自己的妹妹今天到现在什么都还没吃喝,还穿着那件湿透的粗麻长裙和内衣。
女神在上,
我是为什么在看这个鬼画符的?
“......哥哥。”
回过神的我快步到她身边,
“我在,我在,让娜。”
“我渴......”
“哦,好,好,”
我赶紧从自己包里掏出上午采集的浆果,放在火边烘着,回身就走去山洞口。此时,洞外已是大雨倾盆,这么多水,可我却连个像样的容器都拿不出来,只得用双手捧着,去接汇聚流下的雨水,接着送到让娜嘴边。
她小口小口的喝着,待她喝干后,我跪在她身边,扶起她的头,枕在我的腿上,拾起已经烤热的浆果,一个一个喂进她的嘴里。
“......我还是有点渴。”
我连忙又去捧了一捧雨水,
现在,让娜总算是精神些了。她睁开眼睛,看着我的脸,
“哥哥,你不吃么?”
“我上午吃了粥的,我不饿。”
“你在说谎。”
“我说的是实话,让娜。”
至少有一半是实话。
让娜的蘑菇麦粥又稠又香,我吃一辈子都不会觉得腻。
而她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突然,视线越过我,看到了岩壁上那个记号。
“......那是什么,哥哥?”
“呃,我不知道。”
我同她一起看着那边,
“之前就在那里,它让你很不舒服么?”
“嗯。”
让娜轻轻点点头,“我感觉它,很邪恶。”
我立刻重重点点头。
“那我马上就洗掉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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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蛙妻(Frogwife)
她们在村道上清洗沼泽夫(通常是自己丈夫,儿子或父亲)桶中的蜗牛与青蛙直到晚上。一位蛙妻不仅是青蛙和蜗牛的清洗专家,也是村庄社会结构的重要组成部分。她们往往对周围地域相对熟悉,有时被允许短时间离开村子去邻近村庄交易草药或其他必需品。有些成为草药专家并了解民间医学,或其他一些深奥却有用的知识。这类罕见的蛙妻不知道为何村庄同伴不清楚其过往,因此每每有闲话和故事流传带来许多迷信者。这个行业几乎都是女人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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