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想我已经解释清楚，为什么卡尔殿下的皇冠太早了。”
------------斯提格.道格巴尔，赫姆加特郡边境监道巡逻队队长，率队正在返回哨所，午餐前的闲谈
第11章
可能的阴谋
I.C.2502年，9月31日，中午，帝国，瑞克领，赫姆加特郡，斧咬隘口，边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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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您觉得，卡尔殿下应该纠正什么呢？”
语气尽可能的温和，
得到的是同样温和的回复，“再次抱歉，我并不是经常情绪失控的人。”
“那么，如果说出来能让您舒服些，我在听。”
我并不介意自己此刻成为一个树洞，容纳这位长胡须老兵应该隐忍了许久的情绪，顺便对帝国的情况有进一步的了解。
他凝视着远方城镇隐约的烟雾。
“我说过，卡尔殿下是位好人。”
“是的，先生。”
“他很像他的父亲。”
我看着队长长吸了一口气。
“先帝是位正直而待人真诚的人，时刻充满着热情，无论是对友谊，还是对战斗。”
他用着怀念的口吻，
“是的，他更是勇敢的斗士，总是身临前线，骑着他忠实的狮鹫，高举着西格玛的神锤，手刃敌将，在欢呼声和敌人溃逃的哀嚎声中，为帝国赢得一次又一次的胜利。先帝在位时，帝国境内竟然得到了难得的......平和的日子。”
平和的日子。
我当然知道灰山山脉以外，存在着远比山林里些许野兽人杂种更大的危险，不只是商人的言谈，还有每年不时出发的年轻贵族，昂首接受着我们这些农奴的低头行礼，身着闪亮的盔甲，挥舞着同样崭新的骑枪与利剑，他们要去履行自己血脉里应尽的侠义之行，以赢得自己的封地。
我并不知道那些没能回来的侠义骑士们都遭遇了什么，事实上，我也并不关心。
我现在只是不由得回想起曾经在村子里的日子，那些百无聊赖的放羊时刻，无数次幻想跟着商队离开的那个村子，那些无休止的劳作和饥饿中，些许家庭的温馨，想起我的父亲，母亲。
再也回不去了。
忍下眼泪，队长并没有留意到我的感情变化，他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只是——”
停顿了片刻。
“只是，持久的战事，也不可避免的掏空了帝国的国库，而如果让帝国诸领上缴多余的税款，那么他们就有不受征召的权利，这是先帝不能接受的。于是，同时身为瑞克领公爵的先帝，选择用瑞克领的税收来补贴国库。但是，哪怕富庶如瑞克，也不可能以一领之地，撑起整个帝国的战争机器。于是，某天，先帝在自己的指挥帐篷里收到了两封信。”
“第一封信来自他的财务大臣，他告诉先帝，他已经没有能力征收更多的战争税款，并希望先帝能适当裁减军队规模。而第二封信，蜡封上戳着艾尔哈特伯爵的印章，他联合了乌博瑞克伯爵，赫姆加特伯爵与格伦堡男爵，向先帝提出了一个阴险的建议。”
我默默听着。
“他在信中提出，他们愿意出一大笔钱，购买先帝的公爵收税权，并且承诺将从每季税款中向先帝支付现行的全部款项，并且每次都增加百分之二。我说过，先帝是待人真诚的人，所以在他看来，这样既解决了燃眉之急，又解除了后顾之忧，所以，他不顾其他人的劝说，竟然答应了......你明白这代表着什么么？”
“请相信我完全明白，先生。”
我看着他的眼睛，“因为我每天都过着那样的生活，我也明白，他们会使出怎样的手段来抽税......”
“并且，这都将被归罪于先帝，以及他的继承人。这就是先帝的错误，也是卡尔殿下必须马上纠正的错误。”
队长摇摇头，驱散了脑中回忆的片段。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瑞克领的人民仍然忍受着非法的盘剥，而再过一个月，就是这些人说好的，向瑞克领公爵上缴款项的日子了。”
“......嗯，也许，这就是卡尔殿下考虑的原因？”
想了想，“还有，这毕竟是他的父亲，也是你们的先帝的承诺，如果马上就背信，呃，我是说，收回的话，恐怕也不太好。另外，最后......”
我咬了咬下唇，继续小心说道，
“没有冒犯的意思，但如果把他们逼得狠了，他们......选择支持米登领的话，那就糟了......”
............
“作为一个没有受过教育的人，你已经很让我惊讶了，巴托小子。”
“没有，先生。”
我低头示意，看着他慢慢叹了口气。
“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们从一开始就打算投靠米登领呢？”
“......”
这样的话题过于敏感，我不敢做声了。
“不，这就是他们的计划，我能感觉得到。”
队长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
“先帝常年在外征战，四十余岁方才诞子，于是那封信便成了一切的起始。他们利用先帝的信任，控制了整个公爵领的财政，向人民传播先帝的恶名，都是为了等到现在。”
“......”
“现在，米登领为了争夺皇冠，正对瑞克领摩拳擦掌，瑞克领民皆对先帝颇有怨言，不可避免的牵连到了卡尔殿下。接下来，只要和米登领暗中勾结，举兵反叛卡尔殿下，断绝殿下的财政收入，米登领再率军攻来，里应外合......之后，以这些作为交换条件，再加上支持米登领的鲍里斯登上皇位，让鲍里斯以皇帝身份，承认自己成为新的瑞克领公爵，这难道不是顺理成章的么？”
“......”
“另外，如果按这样推断下去的话，难道让威森领女公爵改变主意的，真的只是些木炭和一夜春宵么？要知道，他们常年都是女公爵夜宴的座上之宾......啊，抱歉，这个你肯定不知道。”
“......”
淡淡的微笑一闪而逝。
队长将视线从低头不语的我身上移开，重新看向远处城镇的炊烟，神色平静如常，
就好似一直都如此平静。
“于是，我想我已经解释清楚，为什么卡尔殿下的皇冠太早了。”
“——是的，先生。”
“你也应该明白，为什么卡尔殿下需要尽快纠正他父亲的错误了。”
“——是的，先生。谢谢。”
他满意的点点头。
“不客气，回头如果你还想聊天的话，随时可以找我。”
“......哥哥，斯提格先生。”
让娜走了过来，弯腰轻声说到，“对不起，又打扰到了你们，不过现在可以开饭了。”
“好的，谢谢你，让娜。一会儿见，巴托小子。”
队长微笑着，拍拍我的肩膀，起身伸了个懒腰，随手扑打着臀部的土灰，跟在让娜身后，走向已经在锅边围坐的一圈。很快，他的谈笑声就融入进吞咽声，锅碗瓢盆声，以及兽医的大笑声中了。
而当让娜端着盛满肉粥和木叉的木碗过来，准备喂我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冷汗一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