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现在,你,还有你,让娜小姐,”
“所以你们俩暂时得在那里面待一段时间,到开饭的时候,我们再向你们说明一下,接下来的安排,以上。”
------------斯提格.道格巴尔,赫姆加特郡边境监道巡逻队队长,率队抵达临时哨所,正安排归来后的事项
第12章
临时哨站
I.C.2502年,9月31日,傍晚,帝国,瑞克领,赫姆加特郡,赫姆加特要塞
之后,我都沉默不语。
从让娜几次的问候和忧虑的神情,我知道自己脸色应该很差。
更不想让她担心,但紧张感就好似随着我的脉搏起起伏伏,没有丝毫听下去的机会。队长突兀的发言,让我想到了一种可能,去解释我醒来前,和醒来后所发生的一切。
接下来就只能是躺在担架上默默等待。
并看着妹妹的身影,暗自下定决心。
而或许是我的错觉,离那烟雾下的城镇越来越近,整个小队也仿佛安静了起来,而脚下的大段上坡也逐渐变得平缓。多次踩踏出的土路边开始有了人类活动的痕迹,一块布满青苔的木头路标,字迹早已模糊不清;一颗大树被剥下大块树皮,上面钉着写满了面积的羊皮纸,右下角用红色封蜡盖着印章。
......贴这张告示的应该就是队长他们吧,那内容也就可以想象了。
之后,钻出树丛,眼前便出现了一条平整的石板大道。
大道的尽头,就是赫姆加特镇。
还有小镇前一座依山而建的石墙要塞,将小镇紧裹其中,只能望见夕阳金色的光辉映在那片炊烟弥散下的屋顶,最后,是城墙外的大片田地,很明显,刚刚收割完毕,田间只有麦秸被捆成一束一束,堆成一个个卷起的团状,待晒干后推回家去,用作燃料,屋顶,墙,床,饲料,以及充饥时的“麦粥”。
但帝国人似乎并不需要喝这种“麦粥”,因为还有许多田地仍带着翠绿,随着距离靠近,我才发现,这些蔬菜有很多都是我从未见过的东西。
请相信我,时常吃不饱饭的农民,是没有多少种植的心思花在主粮之外的。
而城门外的卫兵也不再是远远的几个人影,他们相比较巡逻队的数人相比,穿戴上无疑精致了不少,抛光打磨过的胸板甲和头盔上鲜艳的羽毛装饰,同样鲜艳的外衣甚至都没粘上泥巴,而那灯笼似得衣袖和裤腿外露出的一截,表面里面还有着一套皮甲,手持长戟,互相大声谈笑。天色渐晚,城门过路的并不多,都是急着进城的人,低着头,裹紧了头巾与裹头布,步履匆匆,明显躲着他们。
但还是有不少倒霉蛋被拦住,先是掀开篮子和背篓上严实的盖布,顺手抓走几个鸡蛋菜蔬,然后就是搜身,全身上下被捏拿一轮,又被戟尖指着要求脱下上衣,乃至裤子,让其只得赔笑着,偷偷递去几个硬币,方才骂骂咧咧的放人。若是较年轻的女性,更是免不了被上下其手。
好吧,看来无论是帝国还是巴托尼亚,当兵的穷鬼们都是一个德行。
但我们一行和他们应该是一伙儿的,所以应该会被网开一面,
对吧......
我仰头看向巡逻队的大家,发现大家也正看着城门口的一切,
然后面无表情的转回头,重新向前迈步。
对赫姆加特镇的见闻就此暂时告一段落了,队伍并没有进城,而是绕了半圈,
我听见让娜松了一大口气。
踏着田埂,穿过一片苜蓿,然后,苜蓿渐渐换做了野草,走来的田埂也在此处崩坏。
“到了。”
队长说到。
“总算到了......”
弩手汉特斯叹了口气。
接着,是担架后赫马特只剩一半完好的脸俯了下来,做了个完全不必要的鬼脸。
“欢迎!来到我们温暖的家,甜蜜的家!”
越过斯卓哈姆兄弟的肩头,我正看着一处荒废许久的小农庄,唯一还算完整的,只有那座旧谷仓。但从那并不是简单的稻草夯土,而是红砖包壳与瓦片圆尖顶可以看出,这里曾经也是一户殷实的人家,只是物是人非。
不过队长他们已经尽力做了修缮,从石头围墙的缺损被树枝与木条补上的篱笆,到屋舍顶部,稻草堵上的破洞,与透过窗户,看见下面预先备好的接水铜盆。
还有窗外和与院中心旗杆拉直的一条麻绳,晾满了各式衣物,由于没有及时收纳,它们堆叠的重量都已经压弯了旗杆,但那面帝国的红白骷髅旗依然在杆顶随风飘扬,
同样飘扬的还有那一连串白花花带着褶边的内裤。
......这种莫名熟悉的生活气息,竟暂时让我感到了些许宽慰。
稍站原地片刻,待队长搬开门口的拒马路障,喘着粗气,摸出钥匙,打开锈迹斑驳的铁栏杆门。
“总之,这里就是我们的临时驻地,”队长说到。
他转过身,稍稍昂起的头让他的长白胡子和喉结一起抖动着,“接下来我们会有些忙,得先查看一番是否有可疑的痕迹,然后,是大扫除,脱衣服,洗衣服,收衣服,换衣服,准备晚餐和洗澡水——喔,如果你对今晚的烤乳猪抱有期望的话,巴托小子,那么很抱歉得让你失望了,现在这时间,集市早就散了。不过,后天晚上你可以对此期待一下。至于现在,你,”
他竖起的食指正指着我的鼻尖,“还有你,让娜小姐,”
食指又移向了我的妹妹,最后,它指向了那座旧谷仓。
“所以你们俩暂时得在那里面待一段时间,到开饭的时候,我们再说明一下,对你们接下来的安排,以上。”
“......那个,斯提格先生,”
让娜小声的问着,有些胆怯,但还是鼓足勇气,“如果能帮到你们的话,我很乐意为你们分担一些活儿的......”
“谢谢你,让娜小姐,暂时不用。”
队长点头示意。
“暂时不用——”
赫马特挤眉弄眼的笑着重复了一遍,头盔上又吃了队长的一记。
于是,担架上的我被留在了谷仓里的墙边,而那两件旧军服终于是完成了临时加班,同我的那件染血的粗麻衬衫一起被扔进了洗衣盆。
靠着圆弧状的墙壁,呼吸着空气里受潮稻草特有的发霉气味,唯二的光源来自头顶,谷仓圆顶下几个透气孔透进的夕阳余晖,以及一盏被留在身边的提灯,其中燃烧的蜡烛竟没有一丝烧焦后的糊味。
这肯定不是我们那种用猪油或牛油捏出的自制蜡烛,而是高贵的蜂蜡蜡烛。
......又是帝国的一项不起眼的奢侈。
但我并不为此感到欣喜。
我看向了身旁挨着的妹妹,看着她抱紧了双腿膝盖,凝视着提灯里跳动的烛火。
注意到了我投来的视线,转过头,一丝长发从肩头滑落,是她忍不住伸出手,小心翼翼摸了摸我肩头缠绕的绷带。
“哥哥,”
她轻轻说着,“斯提格先生他们,会怎么安排我们呢?”
“......”
对视着,看着妹妹的双眼。
哦,仁慈的湖中女神,
能请您抹去让娜眼里的不安和自责么?
我在心里默默祈祷着,抚摸着她的头,一如曾经安慰她想念起父亲而落泪的时刻。
“没关系,哥哥会保护好你的。”
是的,
我愿为此付出一切。
接下来,就是默默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