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是不是应该让你感到习惯呢?巴托小子?”
“不,斯提格先生,而且如果可以的话,请让我们一直不适应下去,直到习惯为止吧,我们受得了。”
------------我,逃亡中的农奴,试图用说笑拉近关系
第13章
“赴宴”
I.C.2502年,9月31日,夜晚,帝国,瑞克领,赫姆加特郡,赫姆加特要塞
“————”
被金属的摩擦和在厚木头上击打的声音惊醒了。
睁开眼,
一团漆黑中,只剩提灯里的小小烛焰还在挣扎着跳动,让自己不被溺死在自己所融化的泪水中。借着这最后的微弱的光,看着身旁的妹妹环抱着膝盖,将侧脸枕了上去,缩成一团,轻轻的打着呼,像极了领主庄园的粮仓前,在晾晒场晒太阳的猫。
不过太阳已经落山许久了。
......已经过了多久了呢?
“让娜,”
我本想轻推她的肩膀,但抬起未受伤的右手,才发现,她一直都紧紧捏着我的衣袖,这一拉扯,她发出几声嘟哝,又拍拍她的手背,这才眯起了眼,迷迷糊糊抬起头。
“醒醒,让娜,来人了。”
“......来人了?哦!——”
呼吸明显急促了一下,眼睛也睁大了,现在她终于想起,还有着一伙人,正准备决定我们兄妹俩的命运。
金属声终于停下了。
接着,随着厚重的木头大门被推开一条缝,那个人影将锁头挂回到门框上,挤了进来。别在皮腰带上的另一盏挂灯照亮着他的长白胡子和脸庞,“抱歉,这次花的时间又比我预期的要久,希望你们没有很生气。”
“生气?为什么?是因为太暗了,饿肚子吗?”
我摇摇头,
“完全没有,斯提格先生。和您说个实话,如果我们对这里还有什么不适应的话,那就是竟然能吃上晚饭,而且还是在中午已经吃过了的情况下,还能在再吃上一顿,哦,这个可真让我有些不习惯。”
“哼。”
队长哼了一声,“那我是不是应该让你感到习惯呢?巴托小子?”
“不,斯提格先生,而且如果可以的话,请让我们一直不适应下去,直到习惯为止吧,我们受得了。”
我真诚的回答道。
于是,队长的长胡须抖动了片刻,伴随着他的笑声。
“这当然是可以向你保证的,只要你们还在这里的话。”
“......谢谢。”
默默的深呼吸,看着他走到我面前,蹲下身,与我平视,“来,我背你过去。”
“不,先生,不用,”
果断的拒绝了,早就打好了主意,
接下来,我必须表现的有用些,至少不能继续像个没用的废物。
三,
首先,用右手扶着墙,
二,
接着,努力弯曲膝盖,将两只脚收回身下,
一!
将身体倾向右侧,用力将膝盖打直——
突然一阵脱力,扶墙的右手变成了右臂,连忙用后背死死抵住墙面,才没至于当场摔倒。
“哥哥!”
让娜想要扶我,被我咬牙抬高了左臂,轻轻推了回去。不过疼痛倒是没用预想中的剧烈,只是那种无法抵抗的酸麻,让手臂只得垂了回去。
但我已经站起来了,虽然很是勉强的吐出了一口浊气,“瞧,先生,我能自己走了。”
“————”
对视只是片刻。
“那好吧。”
他答道。
高度差和黑暗遮盖了他的神情,
只能看见他腰间的提灯,在他的瞳孔里映着一丝光亮,而当他直起身子时,只见他面无异色,平静如初。
“但这样,我就不能向你作刚才的保证,因为那四个人已经坐着开吃了,你最好动作快点。”
“懂了,斯提格先生。”
“不,你这里不能说什么“懂了”,或者“明白”,“好”之类的口语,”
顿下脚步,队长回过头,指着我的鼻头,
“也不要带多余的称谓,你只需要回复一个字,“是”,明白了么?”
“明————是。”
并不是没反应过来,只是迟疑了两秒,分神思考着队长这个“是”字的含义,给了他想要的反应,目送他从门缝口挤了出去,
并顺手将缝又推宽了一些,
脚步声远去了。
这次,我没有再推辞让娜的搀扶,靠着她紧紧抗在自己肩头的我的手臂,才没有跌回地面。
“哥哥,我......”
她轻声欲言,看着我努力露出的,虚弱的微笑,便再也说不出口。
而我所能做的,也只是再努力抬起左臂,轻抚她的前额。
......
尽管门缝又被推开了一些,但还是不够两个人并肩,出来花了不少功夫。一阵晚风拂过面颊,吹散了还残留在口鼻的些许陈腐气味,我将手里那即将熄灭的提灯挂在了门挂上,看见皎洁的月光已经为院落里覆盖上了一层淡淡的白色,地上两只依然满载的洗衣盆,与旁边被重新挂满湿漉漉的衣物而压得更弯的旗杆——
大门开着。
铁栅栏门只合上了一边,另一边完全退在外面,正好抵在了搬开的路障上。向外望去,长长的田埂一直通向镇上的点点灯光......
而另一方向,房舍的两个窗户都挂着帘布,只有谈笑声和若隐若现的烤面包味道,顺着窗帘边缝隙的光一齐漏出。
逃跑的冲动一闪而逝。
理智告诉我,即使城门守卫真的放了我们进去,我也不敢想象接下来会是什么遭遇,就连本地镇民进去都要百般敲诈羞辱,更别说两个衣衫褴褛,身无分文还人生地不熟的外来人了。
至于林子里更是想都别想,深夜的山林绝不是平安的去处。就算女神庇佑,没有让我们遇到另一个马利克或是其他更可怖的存在,现在的我又能走多远呢?连马利克都能顺着踪迹找到我们,更何况几个老兵?
所以当让娜吸了口气,放下搀扶,缓缓推开房门后,我立即扶住门框,继续装模作样。
于是,
首先,进门便是餐桌,乃是农家惯例,无论贫富。一条长餐桌,足以让五个人围坐,还剩下两把靠背餐椅。继续向里,两张摞满了各色补丁的破沙发边上,粗石砖砌成的壁炉内正燃着炭火,为整个室内提供了暖意。照明是来自餐桌正上方的十字样式吊灯,四条尾部都挂着铁质灯笼,而整个吊灯都由一根铁链连接,一边挂在房梁的铁钩上,另一端则顺在墙上的绞盘里缠成一团,想必是用它来调节吊灯的高度。
而吊灯下面,就是说好的晚餐了。一张带有不少陈年污迹的灰色(或许多年前还是白色)的桌布之上,四个大盘子摆在了中间,第一个盘子里是面包,已经被切掉了一半,上面斜插着把与其说是餐刀,更不如称为“餐锯”的东西;第二个盘子里是红香肠,红的出奇,盘的老高。瞟了一眼,确认了它们的尺寸竟相当于让娜的手腕,我不禁相当好奇于它的肠衣是来自什么动物......第三个盘子里摆着一扇奶酪,表面明显因放置不当且过久,而脱水出了一层乳白色的凝结硬壳,从边上的手锯与大量散落的“锯末”可以想象其到底有多硬。
最后,感谢湖中女神的垂怜,是一盘普通的绿球甘蓝,虽然有些泛黄。
还有那两把空着的餐椅,就在门前,我们俩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