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斯提格先生,你们又在打什么赌么?”
“啊,没什么,”
“只是赌你们会不会逃跑罢了。”
------------斯提格.道格巴尔,赫姆加特郡边境监道巡逻队队长,率队正在哨所修整
第14章 测试
I.C.2502年,9月31日,夜晚,帝国,瑞克领,赫姆加特郡,赫姆加特要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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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然间,我想起了曾在那个节庆上看过的表演,木头粗搭滥造的露台上,内容大致是先王吉勒斯在早餐时公正裁断了三个疑难案件,包括在三个男人中间认出婴儿真正的父亲,一颗长在两家田埂交界的橡树的归属,以及老磨坊主的七个傻儿子如何分遗产。期间,他的近卫骑士们便侍坐两侧,与先王谈笑,让整个过程轻松而风趣。
据报幕人说,这是王国最为经典的喜剧,可谓长久不衰。
不过我绝对没有冒犯的意思,无论是对先王与他的侍从,还是面前五个人。这使得和他们同桌而坐成了件需要得到允许的事情,即使这两个座位很像是为我们留下的——
请不要觉得我过于谨慎,因为现在屋内的气氛十分诡异,四个人盯着门口的我俩,面色凝重如他们面前陶杯里的黄色液体,深沉无波,完全没有什么谈笑的意思,特别是赫马特垮着那半张脸,双手紧握着夹着肉菜的面包片,嘴里都忘了咀嚼,仿佛时光倒流,我又躺回了上午的临时担架上,不知所措。
只有队长平静的搓搓手指,从桌角边提起个陶土罐,倒满手边的杯子,“先把门关上吧,”
他柔声说道。
让娜偷偷瞟了我一眼,我不动声色的轻轻摇头。
憋着一口气,扶着门框的手刚松开就立马攒紧成了拳头,隔着一双破草鞋,我的脚底轮流同粗糙的原木地板做着摩擦,听见身后的关门声。
“坐。”
将陶罐随手放在一边,举杯示意,然后带着微笑,小口喝着,看着我笨拙着一瘸一拐在这只有五六步远的距离。
第一次发觉行走竟是如此需要技巧......
跟在我身后断断续续小步的让娜低下头,躲避着投来的视线,而我早就顾不上了,只是庆幸途中没有杂物或者受潮的凸起。赶紧在胳膊够得着的距离向前一扑,抓住椅子的靠背,把身体硬拖过去。
臀部是直接砸在椅面上的。
汗水在下巴汇聚,一滴滴穿过颤抖的两腿膝盖间,打着地板。
“不,不,不,”
不得不抬起头,看着队长摇动的食指指向了正准备拉开椅子的让娜,“这样不行,小子。”
他说,“任何时候,你都不能在和女士同席的时候,自己先坐上去。你得先为女士扶好座位。”
“——”
这听着是骑士才应该做的事情......
这话被我憋了回去,看着让娜吞吞吐吐。
“......那个,斯提格先生,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你们独处的话,你当然可以自己来,让娜小姐。因为你们是家人。”
他摇摇头,“但这是在和外人相处,就必须要重视,巴托小子,我是在教你,这是基本礼仪。”
“......是。”
咬牙。
重新起身时,有那么一下子失去了意识,但好在双臂本能撑住了桌沿,喘上了那口气,
之后直到重新坐下为止,队长才点了点头,“这就对了,记好。”
“......是。”
之后,我本想保持一会儿的沉默,沉默的小喘一会儿。看着他搭起手指关节敲敲桌面,视线转向了两旁,“所以你们还在等啥?掏钱。”
仿佛是咒语破解了四个人身上的冰冻,抓着后脑勺,低声嘀咕着,叹着气,摸着衣服贴身的地方,把仅剩的几个硬币拍在面前,向正笑着喝尽杯中物的队长推去,只有赫马特终于嚼完了嘴里的食物,一口咽下,“算在明天你的酒钱里。”
“可以。”
队长放下空杯子,满意的吐了口气。
“......呃,斯提格先生,你们又在打什么赌么?”
“啊,没什么,”
他平淡的说,“只是赌你们会不会逃跑罢了。”
“——”
让娜的脸色一下子呆滞起来,我想我并没有例外。
吞了一口唾沫,“那您为什么不关上大门呢?您就不觉得我们会逃走么?”
“这个嘛,”
低头将面前的硬币凑拢,队长再次露出了微笑。
“到目前为止,你们一直表现的很聪明。所以,我没理由觉得你们会突然犯傻。”
“那么,多谢您的信任,先生。”我附和道,“也很荣幸助了您一臂之力。”
“彼此彼此。”
伸了个懒腰,他站起身,提起陶罐,“那么,先吃饭。”
......
切奶酪之前,汉特斯在壁炉里烤了烤那把小锯,切面包的“餐锯”,以及那块陈面包,当他回来的时候,手里还多了两个陶杯。把小锯扔给赫马特,在他们忙活的时候,我和让娜正小心翼翼的喝着队长倒给我们的,那个黄色的液体。
“啤酒。”
他说,“只是桶被耗子咬了个洞,酒气全跑光了,也没了白沫,但至少还没发酸,那就能喝。当然,桌上其它的东西也是同理,希望别介意。”
“其实很不错,先生,真的。”
我和让娜大口吃着手里的“夹菜面包片”,在说话的时候包了满嘴,“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是么?你真这么想?”
“是真的,先生。”
并不是因为饥饿,中午已经吃过了,还不至于。只是,同外表的卖相相反,这种把食物切成薄片,用面包片夹在一起的古怪吃法,意外的......很不错?或者是因为身体的虚弱,影响到了我的舌头?
总之,五个长胡子互相交换了眼神,忍不住哈哈大笑,“那你还挺适合当兵的,巴托小子,”
赫马特的表情更像是幸灾乐祸,“来来,我教你:带上一把剑,木头的都行,找到那种带着红白羽毛帽的,叫“征兵官”的家伙,对他说你自愿参军,把剑抽出来舞几下,你就能天天吃这个,顿顿吃这个了!快去吧!哈哈哈——”
“那个是后话了。”
队长替我做了回答,顺便路过时给了他脑门一记,以停下他嘎嘎的笑声。这回可没有头盔护着了,赫马特疼的一声闷哼。
他走回自己的主位,坐下。
“你们吃饱了么?”
“饱了,先生,谢谢。”
忍着舔手指的冲动,我感谢道,看着他将视线定在了我身上,
“你现在感觉好些了么?”
“是的,先生。”
到现在我才算缓过了气。
我的呼吸平稳了,肚子里正消化着食物,身上的汗水被屋里的热量晾干,开始感到了暖意。
“太好了。”
队长说着,将一支胳膊支在下巴上。
“那么,让我们开始今天睡觉前的最后一件事吧。说实话,我有些困了。”
这是他第三次露出微笑,这一次格外温柔。
“对你们的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