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将,尼尔斯特·汉率兵三千,从城堡左侧杀出阵来,直奔眼前的洛克森佣兵团而来!佣兵团中,大汉亥克斯一马当先,迎着尼尔斯特的尖枪,翻手就是一记重锤!那黑锤铸铁,挥舞起来劲风阵阵,加上是虎啸生风的亥克斯,这迎头一锤的气势非比寻常!
老将尼尔斯特见他架势,心里明白这一击的分量,强行承受下来只怕自己的老骨头非散架不可。但此时二人皆在军队最前端,首战交锋要是弱了下风,势必会影响士气。既然没有了后退的选择,老将便把心一横,当下躬身挺枪,双腿狠夹马肚,直取亥克斯项上人头!
亥克斯力强气盛,尼尔斯特却是眼疾手更快。只见老将军单手拉拽缰绳,转开马头,险险避开掠过鼻尖的黑锤,右腕一抖,右臂一撑,就将银枪刺入亥克斯的肩膀!
右肩首创,眼看铁锤就要脱手,亥克斯当即咬紧牙关,松开右手,任凭兵器掉落。但这却并非是认败!无视身上喷血的伤口,亥克斯强扭上身,甩出的左手正好接住落下的大锤,顺势砸向无法闪避的尼尔斯特!但打到半路,一股钻心疼痛便使得亥克斯全身一震颤,这一颤便使得左手的力道散了七分,无法再控制黑锤的动作。只听砰的一声闷响,铁锤完全砸在了马屁股上!
尼尔斯特固然因此逃过一命,但坐下马匹裁倒,他也不受控制地跌下马背,一连滚了好几个跟头。格兰斯兵原先看将军拿下头阵,刚想欢呼,结果接下来的发展就狠狠地打了他们的脸。但再怎么说也是一帮训练有素的将士,阴郁的神情在他们脸上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就是冲锋救主杀敌的激昂之气!
佣兵团那边虽然在各方面都逊色于军队,但好在佣兵全是一群少根筋的生物,易鼓舞易激怒。看到自己二当家负伤仍旧顽抗,顿时一个个都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加快脚步冲向敌军!
本是实力悬殊的两拨人却在不同情绪的催化下爆出相同的战力,冲锋的瞬间,竟然战成完全的平手!三千士兵人数虽多,但是初期的战术错误致使他们失去了把握战局的关键机会。前方的士兵已经短兵相接,后方的弓弩手便无法发挥作用;再加上战线长度所限,后方的人根本无处用武,前方人则被夹在敌人和友军之间被动迎敌,越战越疲,越战越败!相反,佣兵团那边一个个都放开手脚,奋勇杀敌,用不了远程就换近战,上不了武器就抡拳头!情绪高昂时,佣兵们当真是无所不用。此消彼长,实力的天平就被一点点地颠覆!这边一忘了生死,那边就生生靠两百号人顶住了三千兵马的攻击!
在战场正中间,老将尼尔斯特从地上爬滚起来,不顾伤痛,不看马匹,眼中扫到亥克斯的所在挺枪就刺!
亥克斯伤口仍是剧痛,但有了这两口气的喘息时间,他已能承受并无视这点阻隔。看到尼尔斯特杀来,他也毫不示弱,左臂一震,抡起铁锤也打将过去!这一回,尼尔斯特不闪不避,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脚下跨出大步,右手也将长枪直直送出,正巧顶住铁锤的着力一点!
这精准一刺,不仅止住了铁锤下落的势头,更是将亥克斯用在铁锤上的全部力道尽数返还!对亥克斯来说,这一锤简直就像是打在了铸铁的墙上,一锤下去不但什么都打不着还被整个反弹了回来。正在亥克斯调整姿势想要接住这反弹的大锤时,对面的尼尔斯特脚步一滑,随之跟近一步,右腕一抖,举枪直戳亥克斯胸膛!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股旋风突然扑上亥克斯心口,加速旋转,扭成一股强劲涡流,硬是顶住了尼尔斯特的长枪,叫他无法推进分毫!
尼尔斯特心中暗骂一声,眼角余光却扫到一条近在咫尺的银光!他心中一凛,回身收枪,正巧用枪杆子挡下了那小臂长的短剑,跟着他双脚一卸力,顺着短剑的力量向后退开五步远,借机重整架势。
尼尔斯特抬头去看,只见魔法师哈尔守在亥克斯身旁,单手背后,空留一只右手放在胸前,掌心中还隐约可见一股小旋风在不停旋转。在他们俩前方的正是他们的团长,洛克森·伊丽莎白!
洛克森面浮盛怒,自然下垂的双手拿着两柄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的短剑,身体未动,那股凌人盛气便早已喷发,像是一对巨大的手,死死地掐着尼尔斯特的身体,不断拨弄着尼尔斯特脑海深处与恐惧感挂钩的那根弦。
真是令人敬畏的后辈啊,尼尔斯特心想:多余的举动没有一点,完美地将自己的剑保存在了最锋利的时刻!
如果是寻常的二货,张牙舞爪地就拔出武器冲向自己,那尼尔斯特能够轻而易举地找到对方招式的盲点并反守为攻一击毙命。这就是战斗经验的绝对差距。亥克斯其实就是只会送死的那一类人,只不过他皮糙肉厚的,再加上反应力不差,才侥幸躲过了第一次的杀招。但是,洛克森却是另一种人!
剑什么时候最锋利?答案是未出鞘的时候。剑未出鞘,那就无从判断剑的攻势与来路,必须全神贯注地戒备每一条可能的路径。这样,对于防守的一方来说那就是最痛苦的,因为稍不留神,就可能被直接带走性命。洛克森的剑虽已双双出鞘,但是她执剑的姿势与寻常站立无异——那是人最自然的动作,可以在下一个瞬间转变成任何姿势发动攻击。因此,在洛克森动手之前,尼尔斯特无法判断她的剑路。而这样的人,是尼尔斯特最讨厌遇到的,尤其是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
虽然说是讨厌,却并不是天敌的意思。尼尔斯特能够隐隐感觉到洛克森的实力,真要拿到天平上称,未必会是自己的对手。然而这种人的战斗中突出的就是一个“变”字,要多麻烦有多麻烦。
尼尔斯特不断在观察着洛克森,但洛克森又何曾干瞪眼了?在尼尔斯特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便打开了嘴,说:“真是了不起的佣兵团,竟然能与老夫的军队打成这样。如果也给你们千百人,那还真说不准能颠覆整个战局呢!”
洛克森道:“尼尔斯特·汉将军,玩笑就到此为止吧,佣兵团和军队的战力到底差多少,您不应该比我们更糊涂。不说其他人,单单看您和我,实力就不在一个水平上。真要打起来,就算是三个我都未必会是您老的对手。我说的对吗?”
尼尔斯特轻叹一声:“既然你很清楚实力差距,那为何还要做这种卑贱的举动?身为格兰斯人的你为什么要对格兰斯王室开战?”
这个问题本该是非常严肃的,但此时洛克森却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学着枫那无所畏惧的欠揍模样回答道:“为了走向未来?”
尼尔斯特听的一脸茫然,但脸色突然一变,警觉了起来。然而,不等他做出任何思考,哈尔突然伸开双臂,两手对称一拍,留下一个合十的战斗姿势!就在拍手声传播开的瞬间,六条龙卷风突兀刮起,前后左右从六个方向如同挤烙饼一样将尼尔斯特牢牢压制!
尼尔斯特受制于魔法,洛克森却不会放过这绝佳机会,当即举剑杀去!
哈尔心念一动,右手随之挥摆。阻挡在洛克森和尼尔斯特中间的那一条旋风便悄然消逝于无形。尼尔斯特见状,硬是转动身体,腾出持枪手臂,对着洛克森便是一枪!那洛克森攻到半路,面对突发状况却丝毫不动容,脚步略微一侧,在倾斜前进方向的同时竟然还在加速!
长枪不比短剑,一招过后想要再受招变招,其难度远在刀剑之上。而洛克森恰恰利用了这绝对优势,避短扬长,左手挥剑架住枪柄,右腕一转,利剑直插尼尔斯特胸膛!
锋利的剑刃一举刺破尼尔斯特护身胸甲,但剑身没入十分之一,便再也无法推进分毫!那柄剑就好似卡在石头缝中一样,被什么东西牢牢推住,而且也不见有血顺剑身流出来。
软甲!?只是一刹的功夫,洛克森就意识到问题所在。正欲后退,尼尔斯特突然抢出左手,牢牢握住洛克森的短剑,不让她随意。紧接着,老将军抽枪回身,调转枪尖冲后,反手一插,靠枪柄末端狠戳洛克森腹部!一招下去,不仅打退了洛克森,更是惊到了哈尔,使得那五条龙卷风转瞬间消失无踪。
一城扳回,尼尔斯特跟进一步,枪尖再转,直取重心不稳的洛克森!只看那洛克森倒退三步,挥着双臂平稳身体,却在枪尖冲进身体前的瞬间忽缩手臂,将不知何时完成调换的另外两把剑交叉叠在长枪攻来的那一个点上!面对如此强敌,洛克森绝对不敢留手,便是赌上自己的性命与“光速剑”的荣耀,也誓要斩落敌首!
三把兵器共聚一点,洛克森精确无误地接下了尼尔斯特的蓄势一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虽然如此,尼尔斯特的力量还是远在洛克森之上,纵然攻击被挡下,可尼尔斯特依然顶着洛克森向后推出数米!
这次攻击刚过,两人还未作出下一步的举动,哈尔和亥克斯两人便一左一右从洛克森背后杀出来!一人手缠风刃,一人手抡铁锤,从完全不同的两个方向攻击尼尔斯特!尼尔斯特心中一惊,急忙抽身回退,但在这两人背后,失去压制的洛克森也再次挥剑冲来!尽管被逼到死境,老将军却是越战越勇,银发白须随风鼓动,爆发出来的战意竟远超先前!四个人异口同声爆出怒喝,随即便又战在一起!银枪黑锤,剑舞风动,杀的是天昏地暗,风卷残云!
只不过是短短几次呼吸间隔,攻防的双方就又是几度转变!以洛克森为首的佣兵三杰各显本领,苦战野狼第四将尼尔斯特不下,却无一人怯战!长枪飞旋,时而攻锤,时而挡剑,舞出狂风阵阵,卷的尘土飞扬,沙石飘飞!这四个人对千百军马来说实在是太过渺小,然而他们的战斗英姿却无时无刻不在振奋着其他浴血奋战的勇士!
但,就是此等激战,也只不过是战争的一角。九剑士也好,六人将也罢,称号对于厮杀的双方来说已经毫无价值和意义。他们所有的,只不过是手中兵,眼中敌,仅此而已!
城中激战正酣,城外联军营区却安静地有些过头了。沙珐军主帅坐在营帐中审视着地图与文件指令,时不时与身边的幕僚交谈两句,总体来说还是不声不响呆着的时间更长。因为曾经发生过“恶魔使者”单枪匹马闯入营区杀掉主将的恶劣事件,因此不管是沙珐军还是鲁尔斯军,都对军营的安全工作下足了功夫,光是汇报军情就要经过三道门槛,如果是其他事项,则步骤更罗嗦。
但是,这些麻烦的安排只能挡住一般人,真要再碰到“恶魔使者”那种看一眼就下杀手的恐怖分子,再多的暗哨都能视如无物。因此,这种设计更多的还是起到一种警报作用——稍微一有变故,主帅就能立刻知觉并作出相应的举动。
突然,帐外传来骚动,主帅眉头一紧,对帐内一个士兵使了个眼色。那士兵即可出去查探,不一会儿,他就会来了。士兵回报说有一人遭遇暗杀,行刺者尚未抓到。
一听完回报,主帅心中一沉,当即下令全员列队。
很快,负责守备营区的队伍与主帅自己麾下的队伍就在校场集合完毕。主帅喝令点数,两边队伍就各自开始报数。守备队共计四十八人全到,主帅军共计两千五百二十六人全到。全军集结,没有缺人,那尸体是谁?
报数上来后,主帅整张脸都是黑色,作为幕僚的三个人当即走到那具尸体身边,想要扒下他的衣物检查。却不想,那尸体突然坐起来,挥手将一柄喂毒匕首插进其中一个人胸口!另外两人见状,当时就要抽刀斩人,但是假扮尸体的人却以更快的速度从身边掏出两个小瓶,把手一扬,就将那两个小瓶砸在那两个幕僚的脸上。
两个小瓶不知材质,刚碰到人脸就爆破碎裂,其中的诡异液体也完全沾了那两个幕僚的脸上。只是片刻之间,这三个人先后痛叫出声,随后跪倒在地,不断用手指甲抠抓着自己的伤口与沾染到液体的皮肤。
全场数千军士尽皆愣住,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只有身经百战的主帅率先恢复理智,随手抽出佩剑,直指那人咽喉逼问:“你是什么人!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那个人则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还饶有兴致地拍打掉沙珐王国军装上的尘土,轻松地看着主帅,说:“下午好,布莱恩特伯爵,我是格兰斯王国六人将罗伯特·顿大人的部下,你叫我罗密就好了。”
“格兰斯王国?”布莱恩特主帅怒目圆瞪,挥手叫道:“来人!把他拿下!”
一听到命令,场下的士兵们立刻冲上前来,准备实施抓捕。但罗密仍是无所畏惧,对那两千多人的庞大力量谈笑自如:“杀了我,你的部下可就没救了。你不想知道他们中的是什么毒吗?”
这话一出,布莱恩特主帅立刻制止住士兵们,冷眼盯着罗密,道:“给我说!”
罗密微微一笑,从身边口袋里又取出一个小瓶子,当着所有人的面轻轻晃了晃,让他们都能清楚看到瓶中的液体。稍微顿了一顿,他才说:“我涂抹在匕首上的,还有撒在他们脸上的都是这里的药水。这是我们格兰斯王国最新研制出来的魔法药水,触碰到人体皮肤会使皮肉产生灼烧的痛苦,所以他们才会像这样惨叫。”
“你说什么?”
“没听清楚吗?”罗密故意问道,随后又说:“我说,这魔药有个副作用,那就是让人感到灼烧般的痛苦。不过这并不需要担心,因为很快,他们就感觉不到痛楚了。”说着,那撕心裂肺的哀嚎声果然就止住了。
正在罗密还要再说的时候,布莱恩特主帅突然一瞪双眼,四五个士兵授意,立刻从人群中跳出来将罗密扑倒在地上。主帅走上两步,用剑贴着罗密的脸颊,说:“看来你说的确实是真话,那也顺便请你告诉我这毒的解法吧。”说着,主帅就命人去搜罗密的身,果然搜到好几个瓶瓶罐罐,里面的东西看起来都差不多。
罗密虽然被压制着,眼中的傲慢却并未消退,反而冷笑道:“别着急啊,我还有其他话没说呢。”跟着,不等主帅下令,他就自顾自地说道:“这魔药的作用是让人变成狼人,唯一的解法就是在他们变身之前杀死他们。”
说话间,那三个被士兵搀扶起来的幕僚突然全身一阵痉挛,强行挣脱了士兵的支撑,一脸盖在了地上。紧接着,他们的身体开始发生莫名的膨胀与破裂,大量的鲜血也碎肉从那些破损的皮肤伤口中渐洒出来!
扭头注释着主帅那张越发惊恐扭曲的面庞,诡笑着的罗密补上了最后一句话:“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解释这么多吗?因为药效发挥是需要时间的呀。”
话音刚落,一条毛茸茸的黑色巨爪就一掌将惊魂未定的主帅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