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师傅为了不成为绊脚石而自尽,辛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这一路过来,他那本来就空荡荡的头脑如今更是被强制倒空。驱使着辛的身体的并非是他本人的意志,而是一股莫名的怨恨。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就觉得,无论如何,也要杀掉狼王。为什么要杀,不清楚,要怎么杀,也不清楚,杀了以后会怎么样,他更不知道。总之,先杀再说。
来到了大厅的深处,辛仰起头,看到在金色王座上端坐着一个小孩子。那个人十四五岁,比辛都要小。但是,他却穿着白底金饰的帝王之装!这个人毫无疑问,就是刚才在广场上推着米娜的轮椅的那一个狼王。但是,他身上的衣服好像已经换过了。虽然配色基本不变,但他现在的这一身领口袖口更紧,束腰一绑更加贴身,宽大的下摆虽然拉风依旧,却已不会像先前那件一样阻碍行动。飒爽的上衣配上灵活的长裤与战靴,真叫一个威风凛凛,哪怕只是一个小孩子在穿着,也丝毫不会给人以累赘或者是花瓶的印象。
辛仰视着狼王;狼王俯看着辛。一个人面色凝重,目露凶光;一个人面色平和,眉宇之间却流出鄙夷神色。
“你就是狼王!”辛质问道。
“不错,本王便是!”面对如此质问,狼王丝毫没有惧意,反而还问:“你是谁?”
“要杀你的人!”一句话说话,辛就抽出背后魔剑,脚下一蹬,漆黑魔剑电光连闪,只是一个瞬间,辛就踏上王座下的台阶,右臂绷直,挺剑刺去!
岂料,那魔剑攻到半路,眼看就要扎入狼王咽喉,却被另一股力量强行顶住,卸去了辛的全部冲势!
惊异之下,辛抬头去看,只见狼王脸上微笑依旧,只是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支剑。
那支剑的剑身极细且长,在精雕细琢的剑把一侧还带有一段球型的护手。整支剑的造型虽然有些华而不实,但是通体漆黑,还隐隐泛出血光与杀戮气息。哪怕是现在的辛,都还能清除地察觉到那一把剑的不凡。
然而,真正令辛感到恐惧的并不是那剑的颜色,而是能力!辛挺剑刺去,狼王横剑挡住,这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交锋。然而,辛的剑却并不是真的被狼王的剑打开,那两把剑之间竟还隔着一层巴掌厚的空气!
就像是两块同极的磁铁一般,无论辛如何用力,他的剑就是无法挺进分毫!只要对面还挡着狼王那条细剑,他便无法取得胜利!
在又咬牙强撑了片刻后,辛才恨恨作罢,脚下一松,人就退到了王座下面。狼王这才从王位上站起身来,以更加居高临下的态度藐视着:“怎么了?再来啊,你应该不止有这点水平而已吧。”
“不用你说!”怒吼一声,辛再度发起攻势!只见他压低重心,再一次笔直地朝狼王奔去!辛右腕一转,挺剑再刺!面对来势汹汹的辛,狼王以静制动,看准了辛的来向送出自己的佩剑。
两把剑尖相对一点,距离稍微近了一点,辛便感觉到明显的阻力,当下脚下一顿,立刻闪到一旁,引动魔剑之力,留出三条残影,同时从三个方向攻来!
狼王见状仍是不惊,左手倒背身后,手臂收曲轻靠前胸,突然依次对三个辛发动攻击!那狼王看上去年纪轻轻,剑招之快,脚步之稳却已足够出乎人的意料!三条剑光一闪而出,依次戳破辛的三条虚影。三次攻击全部落空,狼王却是不恼,心平气和地收回右臂,却又毫无征兆突然一个转身,顺势甩出细剑横扫半圈,眼看就要斩到王座靠背。却在那个瞬间,黑剑突然一阵抖动,爆发出嘹亮刺耳的共鸣声!
剑锋震动,相隔一个巴掌距离的另一把黑剑同样也在强烈颤抖。一向无人能寻的辛的踪迹竟然在狼王面前无所遁形!魔剑无用,速度无用,甚至连辛最为惯用的声东击西的技法都无法在狼王眼前奏效!
不过,就在狼王得意之际,辛突然转变套路,既然魔剑遭到压制不能动弹,那就反其道而行!只见辛突然向前挺进,只以魔剑为饵牵走狼王注意,空出来的左手紧握成拳,直入无人之境,对准狼王的脸颊,正面就是一拳!
那狼王自小训练的就是正统剑术,什么时候见过有在对招对一半突然挥拳的流氓?而且辛这一拳打得正、打得狠,直接敲掉狼王一颗牙。崩得他眼皮浮肿,满嘴是血,重心一歪,直接倒飞出去,摔下王座台阶,一头磕在最后一根石柱上,顿时血流了一地。
魔剑上那莫名的压力顿时消去,辛也终于能够稳住脚。往王座下冷冷扫了一眼,看着那狼狈不堪的生死未卜的狼王小鬼,他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白痴一样居然对所谓的狼王抱有如此大的敌意。就算贵为狼王,他也只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手下再强,也改变不了他是个弱者的事实,真是枉自己把他当作一生的目标,拼死都要消灭的对头,他实在是——
就在辛的注视下,趴在地上老半天都没反应的狼王忽然抖了抖手脚,随后一边喊着疼,一边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站起来的狼王一不揉脸,二不按头,只是弯下腰,拍打着衣服上的尘土,像是在公然讽刺辛的拳头柔弱不堪一样。
打完了灰尘,狼王径直转过身来,抬头直视着站在王座边上的辛。虽然两个人的位置已经相互对调了,但是辛的脸上仍就挂着惊疑,而王的脸上还是蔑笑依旧。狼王笑,笑辛的无知,更笑辛的愚蠢;辛惊,惊的是狼王全身上下竟然没有一点伤痕!狼王正面被辛干了一拳,但是那拳伤完全不见踪影;狼王被打飞后撞柱子破了头,但是他的头上却看不到半个血口!掉落的牙齿还落在王座下的台阶上,撞出来的血液还淋在石柱的根处与地面,扎眼的血迹依旧留在狼王那一身洁白的战袍上。可是,即便有这么多的证据,最关键的狼王身上的伤口却还是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迎着辛那张惊怒交加的面孔,狼王再度举起自己手中的那支黑剑,冷笑道:“虽然只是本王的猜测,难道你真以为,这世界上,只有你那一把魔剑吗?”
“你说什么?”
“早在第一次你攻来的时候,就应该有所察觉了吧,两把魔剑交手的时候,一定会有异样。还是说,你以为那些又是什么魔法之类的机关?”
狼王这样一说,辛才猛然醒悟过来。原来,自己的剑刺不过去,以及那尖锐刺耳的共鸣声都不是虚假花眼的现象!
一看辛这副无法释怀的表情,狼王就又微微皱起了眉头,随后释然,得意道:“什么啊,原来你不知道啊,那其他的东西我也不说了,你自己摸索吧!”在最后,他还故意挑拨着问:“你那把魔剑的能力是加速,你的剑是速度剑,对吗?”
“什——”辛当时更惊,然而狼王却没给他多余的机会,话才说完,他就已挺剑刺来!
和辛那纯凭蛮力和加速的突刺不同,狼王的招式每一招的变换幅度都很小。乍一看是只会一招的弱者,实际上,这一招就融合了他十多年来的全部勤学苦练!看不清的剑招自然无法闪躲,但看得清的剑招也一样无法闪躲,这就是狼王招式的最精妙之处!
狼王的速度在辛看来并不快,甚至慢的可以。然而,那柄黑剑却好似能定住人心一般,叫辛无法移动。这并不是魔剑的能力,而是狼王他确实身怀神技!等到辛取回身体的主动权时,那剑就已到了不得不招架的距离。所以狼王发出闪电般的攻击,辛只得疲于应对,见招拆招,处处受人所制。
反观狼王那边攻击如海浪,如波涛,如疾风,如烈火,源源不绝,气势汹汹,越打越上手,越打越上劲!一剑接一剑,密如雨点,快如雷霆,重如大山,稳如大地!
突然,狼王发动更加凶猛的攻击,草草三剑便打乱了辛的防御,当下跟近一步,右臂收曲如簧,蓄饱了势,发动强烈一击!一剑正中辛的左肩!而这,还是辛在中招之际,脚下踩在台阶上没站稳,滑倒避开要害的结果。
这一次,狼王与辛的位置再次发生了变换。狼王重登王座,而辛则滚下台阶,虽然没有像狼王一样磕柱子,实际上却也差不了太多。显然,狼王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辛前脚才跌落下去,狼王后脚就紧追而至,不等辛有爬起来的空余,挥剑再打!
王与王的对决胜负未定,但高下已现。在大厅的另一头,库斯娜与库斯娜的战斗正迎来高潮!
女仆库斯娜左手持剑,右手握枪;佣兵库斯娜左手抓锤,右手提刀。两个人,四件兵,只是一个照面便已战至一处!
女仆库斯娜能有这般实力,是因为她自被人买下起便在主人的命令下接受最严格的训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无论风霜雨雪,只要是主人的命令,她便会遵守。
后来,她被作为礼物赠送给狼王,随即也转认狼王为主。为了保证她的绝对忠诚,原主人和狼王都同时给了她一个命令——杀掉原主,只认狼王。这是一个怪到极点的命令,极端到库斯娜都忘了自己是如何完成的地步。她只依稀记得,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手中剑已经沾满了鲜血,而主人也理所当然地倒在了血泊中。
从那以后,她便像是彻底变了一个人。时而疯狂,时而冷静,有的时候像猛兽一样见人就伤,有的时候又像是受尽了折磨的可怜虫一样缩在角落里,认谁来带都是不肯。但,只要狼王一句话,她便会立刻变回兽人该有的模样,说一不二地侍奉着新主人。正是因为受了这样的刺激,所以女仆库斯娜会经常在兽与人直接来回切换。论实力自然是一等一的强大,可是论心智,却算是和佣兵库斯娜完全相反的两个极端。
为了压制她的症状,狼王便让她更加疯狂地训练使用武器。于是,一个无心的命令,反而成就了现在的她。她也因此成为了格兰斯王国历史上唯一一个同时精通各种武器的最强护卫。刀枪棍棒,斧钺钩叉,任何一种兵器落到她的手里都能被使地天衣无缝;原本死气沉沉的兵器在她手中俨然就是一个个活物!因此,她也成了六人将中,唯一一个未尝败绩的不败虎将!
其他人经常喜欢谈论的一个话题就是武器之间的相性克制。但是,女仆库斯娜的存在却完全颠覆了这一项传统。因为,她依靠自己的存在,证明了一个绝对真理——武器没有强弱之别,只有使用者才是判断强弱的唯一标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另一个库斯娜闯入了她的世界。
佣兵库斯娜实在算不上是一个强大的对手。论魔兽之力,一个是成长期,一个是成熟期;论人的阅历,一个也才二十出头,另一个已年长近十岁;而且,佣兵库斯娜浪费了近半的岁月隐居森林,女仆库斯娜却已久经政治和沙场!
无论怎么比,佣兵库斯娜都不及女仆库斯娜十分之一。但是,这场本该是毫无悬殊的战斗,此刻却越来越贴近平局!
相比较于女仆姐姐,小妹妹她从来没有精通的武器,唯一有点心得的也就是重剑与双爪。然而,在这遍布刀剑的修罗地狱中,偏偏就没有这两件给她用。但,在先前的战斗中,她也已经看对方用过相似的武器了,所以用啥都一样。
武器不会用,那就学!用法不理解,那就模仿!
正是憋着这样一口气,佣兵库斯娜迎难而上,踏出脚稳定下盘,扭动上身,甩开双臂,不求取胜,只是将刚才双眼所看下的一切动作原分不动地反回去!通过身体感觉手中武器的分量,依靠战斗经验一点一点修正武器使用的角度与力道。就算女仆库斯娜有意压制,隐藏战力不给她学,佣兵库斯娜也能在三招之内将这点差距彻底弥补!
库斯娜是魔兽,强在速度与力量;艾隆克是人类,强在思考与学习!单凭艾隆克,必败无疑;只靠库斯娜,同样抓不到胜机。那么,库斯娜·艾隆克所需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让库斯娜奋战,让艾隆克学习,让自己身体的两个灵魂各自发扬其优势,同时依靠另一半来掩藏各自的劣势。反正横竖都是死,那就把自己能做的,想做的,都做完了再死不迟!
当身体的战斗本能与求胜的思想相互结合的时候,佣兵库斯娜终于在豁出性命的这一个瞬间,完成了百年来兽人研究者梦寐以求的成果!兽与人,人与兽,本是相互独立,相互敌视的存在。长久以来,科学家们所制造出来的兽人不是**压制人性成为怪物,就是人性压制**成为战斗力严重匮乏的残次品。所以,野狼佣兵团才会将目标转变为直接制造成年兽人,而不是给予兽人足够的时间,让它们去与体内的力量融合,去和体内的魔兽灵魂沟通。
现在,最完美的兽人就站在大厅的门口处与另一个残废品奋勇厮杀,而且她还偏偏就不是科学家们奋斗的产物。这简直就是老天爷对全人类开的一个世纪大玩笑!
两匹兽人,两个库斯娜,两双眼睛牢牢盯着对方!飞速更替的四把利刃连续不断地碰撞相拼!一招快过一招,一剑狠过一剑!在那火力交汇最重的一点,时间都仿佛暂停。天地之间,只有雷鸣电闪般交错不止的刀光剑影与铮铮鸣响!劲风阵阵,吹得满地武器啷呛作响;血汗淋漓,杀得天昏地暗!
战斗越来越激烈,女仆库斯娜惊怒之余,竟然在心中悄然萌生出丝丝胆怯!就在这愣神的一瞬间,佣兵库斯娜眼中寒光一闪,左手短剑,右手双刃斧一齐杀出!只听得铿铿两声脆响,女仆库斯娜握在手中的细剑与弯刀已经脱手飞出!不等她做出反应,佣兵库斯娜脚下一蹬,双臂向前一送,嗤地一声在女仆库斯娜腹部拉开一条十字伤口!
闪电般的双刃狂舞戛然而止,库斯娜之战终于迎来超越巅峰之后的终结时刻。随着一声哀鸣,不败战神库斯娜终于难抗强敌,应声倒退,横摔而出!
正在这时,一条人影赫然闯入库斯娜的视线范围,从大厅的另一头飞撞而来,掠过库斯娜的身旁,碰地一声撞在大厅最靠近大门的一根柱子上。库斯娜循着人影来向去看,只见狼王独自一人手持黑剑,正顶着一脸盛怒走向这边。
好像意识到什么的库斯娜急忙回头,果然看到一个人倒在柱子根处,满身都是鲜血。看着那熟悉的衣着,库斯娜面色一沉,当下就要叫喊他的名字。可是,却被离他最近的波波抢了先。
“辛——”这么急喊着,波波忍着全身的剧痛,连滚带爬地扑到辛的身边,伸手抱住辛的双肩,将他翻过来。看他双眼紧闭,波波赶紧用力摇晃几下,同时还在不断喊着他的名字。
似是有所感应,辛的眼皮抖了两抖,缓缓睁开。波波先是舒展笑眉,却在下一瞬间眉头紧锁,因为辛只冷冷扫了他一眼,反手就将他推出几步开外。
波波好不容易才撑起上半身,刚要对辛抱怨,就惊见辛手拿黑剑,瞪着一双冷眼怒眸,一个箭步冲向波波,右手微微抬起,随即一剑捅来!
就在那个瞬间,鲜血喷洒了一地。
波波满脸都挂着惊慌和不可置信,而辛的嘴角却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嗜杀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