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什么滋味，我曾经尝过一次，那是在我还身为男性的时候，躺在医院冰冷的仪器旁，眼睛沉重的睁不开，身体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世界是一片黑暗，朦胧中只能听到耳边医生的惋惜。
“没办法了，我们尽力了，易遥……他有什么亲戚吗？”
“好像有个叔叔。”
“让小刘下死亡通知书吧。”
随后那片黑暗我也不再拥有。
……
“露露！露露！”
耳边传来小蝶带着哭腔的焦急呼唤，我睁开了眼，刚刚是做了一个梦？
“露露！你不要吓我！快和我说说话啊！”
她背着我在漆黑的树林里狂奔，腹部的剧痛把我拉回现实。
哦，我刚才是为了保护小蝶而中刀了，后来胖男人带着一堆人赶了回来，小蝶就背着我在月光下向树林里跑去，半路上我失去了知觉。
“露露！你为什么不说话了！我不允许你不说话！快和我说，说上京那边的事，说以前的事……露露……”
啊……眼皮好沉，脑袋晕乎乎的好想睡觉……
“快！快给我追！这两个小妮子跑进这片树林，其中有一个受了伤，她们跑不远的！”
身后传来男人的叫喊，他们为什么要追我们，难道我们做错了什么吗……
一团火球呼啸着从身旁擦过，落在不远处发生猛烈的爆炸，冲击波让背着我的女孩一个踉跄单膝跪在了地上。
“呃！”
但她又咬紧牙关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向前跑去。
似曾相识的场景。
是谁伤害了小蝶吗，是那些男人？
那我……我应该去保护小蝶……保护她……保护我最爱的女孩……
可是……为什么身体没有力气。
腰部的疼感已经麻木了，鼻腔中只有小蝶头发里好闻的味道，安心的想让我睡觉……
“露露！你不是说过！要牵着我的手，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和我一起走下去吗？！”
小蝶的声嘶力竭让我心疼。
对呀，我要牵着她的手……可是，为什么我现在连动个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呢。
“我不准你死！不准你丢下我一个人！和我说句话好吗……还记得我的外号吗？A片姐，黄影蝶，我以前不允许你叫我A片姐，现在……现在只要你说句话，你叫我什么都可以……”
A片……姐。
“小蝶……”不由自主我发出了轻轻的呼唤。
“露露？露露！”
“我知道！我就知道！露露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你不会死的！”
“不要说死不死的……好不吉利。”
小蝶的呼唤让我恢复了些许知觉，但也仅仅只能做到从喉间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嗯！我不说！露露……”
她用手抹了一把眼睛，随后又放回原处托着我。
“但是……但是你要和我说话，我不允许你睡着！要睡也是等我们一起回家睡！”
家吗……多么美好的词呀。
谁不想拥有一个家呢。
“嗯……小蝶，你的背后，好暖……”
黑暗中的树木犹如鬼影从我们身边掠过，前面有什么等待着我们我不知道，但我只知道我们必须前进。
身后有穷追不舍要取我们性命的敌人。
不努力就会被饿死，不上进就会被社会淘汰，停下脚步就会迎来死亡。
这个世界，没有人欠你什么，从来都没有。
又是一发攻击性法术在我们身旁爆炸，一股强烈的震荡波传来。
“啊！”小蝶尖叫一声摔倒在地。
“露露！”不顾自己有没有受伤，她跑过来扶起了我。
我看到她的衣服上全是血迹和灰尘，一头美丽的长发被汗水浸湿，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全是被枝条所划破的伤口。
“在这边！我听到了她们的声音！”
不远处晃动着几个黑影。
爆炸产生的火光中，小蝶噙满了泪水，咬着下唇一把拉住我的胳膊。
她在发抖。
剧烈的颤抖通过少女那纤细的手臂传到我这边，让我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内心的慌乱。
“不……小蝶……你自己走吧……”
我下意识的说出了和她之前一样的话。
原来……是这样的吗……当时小蝶也是这么想的吧……
现在的我只是个累赘，小蝶她……如果一个人的话……是能跑掉的吧，这样至少我们中间能有一个人能活下去……
活下去……就好……
活下去……
“露露！”
“……”
“不！易遥！”
黑影的距离越来越近。
她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带着哭腔说。
“你告诉过我，幸福和梦想都是需要亲手去争取的，好！我做到了，我们一起经历过了那么多，你成为了我的女朋友！那么，你现在告诉我！难道你要轻易地放弃这来之不易的幸福和梦想吗？！”
被月光照得白晃晃的黄影蝶低着头看着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强势的她。
她擦了一下脸上汗水和泪水的混合液体。
“回答我，跆拳道精神是什么！”
“礼……礼仪廉耻……”
“大点声！”
一行温润的液体从眼中滑落，模糊了我的视线，也模糊了她小小的身体，用着本就虚弱的声音我大声喊道。
“礼义廉耻！忍耐克己！百折不屈！”
“走！”
她一把将我从地上拉起背到身后，奔向远处的黑暗森林。
……
不知道小蝶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跑了多久，再次停下脚步的时候，她轻轻地将我放在一间破旧小屋的地板上。
“这里好像是一座废弃的村庄。”
脑袋枕上她温暖的膝枕，鼻腔中混杂着血腥味，小蝶双腿的白丝早已被我的血液染成了触目惊心的红色。
我原来流了那么多的血吗，身体有些发冷，四周安静的只能听到少女剧烈的喘息声。
“哈……哈……应该甩开他们了吧。”
“小蝶……”
“嗯，露露别怕，我在，你最亲爱的小蝶在呢……”她握紧我的手。
“我好冷……小蝶，可以……抱一下我吗……”
“露露？”她好像发现了不对劲，一把抱住了我，“你的身体怎么这么冰？！”
“我……还在流血吗？”
一双手温柔地抚上了我早已麻木的腰间。
“露露你没有！你没有流血！我们好不容易逃到了这里……呜呜呜……露露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要和我一起走下去的……”
破损的屋顶，皎洁的月光，温暖的膝盖，少女美丽的脸庞上混杂着汗水，泪水，血迹和灰尘。
小蝶在哭……又是谁惹她生气了吗……还是谁让她伤心了吗……
你在说谎，小蝶……其实我还是在流血的吧……
越来越冷的身体告诉了我这个事实，就连眼前的你也开始因为大脑缺氧而变得模糊。
我又要经历一次死亡吗？
忽然想起之前那次小蝶中弹后，为了不让我察觉到血腥味，自己一个人趴在洞穴外面冷冰冰的草丛里度过一晚。
那时候她和我一样在流着血，但却没有我的温暖，独自一人面对着会孤独死去的恐惧。
朦胧的意识中，她吻了上来，干燥的口腔中忽然有了甜美的湿润，像是久经干涸的大地迎来了初春的第一场雨。
良久，分开，牵出一丝晶莹。
“喜欢吗？”
“嗯……”
喜欢，我喜欢小蝶，我爱着她。
屋外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
“快！快搜！她们就在这附近！”
“他娘的！这两个小妮子伤了我们的人，搜到了给我狠狠地往死里打！”
胖男人近似发狂的声音。
“露露……”
“小蝶……”
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会陪着你的……”
“我也是……”
“哐”的一声像是大门被踹开。
“呵，原来躲在这，跑啊！你俩再跑啊！他娘的让老子一顿好找，看老子不扒了你们的皮！”
牵着我的手，小蝶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那温暖又让人安心的拥抱。
“露露……”小蝶哭了，“呜呜呜……我好想……好想看看我们的未来……”
未来……遥不可及的未来吗……
眼睛已经看不清东西了，连支撑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想……好好的睡一觉啊……
“兄弟们给老子上！”
死亡的脚步接近了我们。
……
一阵兵器交击的清脆声音，随后是胖男人的惨叫。
有什么人落在了我们面前。
“哟哟哟，你们这些癞皮狗，敢动我冒险者行会的人，有经过我的同意了吗，啊？”真田斋痞里痞气的声音。
“易遥！小蝶！”西琳惊慌失措地喊道，“快！快！治疗师快过来！”
“大姐头！大姐头！大姐头你可不能死啊！”麦克的哭腔。
“谁！是谁欺负的大姐头？啊啊啊！巴克饶不了他！”
“白羽骑士团听令！抓住这些人！一个都不准放过！”许久不见的普伦特的声音。
一只略感稚嫩的手托起了我沉重的脑袋。
“笨蛋……”
是云雀。
还有大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