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米儿如约来到病房,在此之前我和小蝶一直都在陪嘉儿聊天说话,借以此分散她的注意力和帮助她转换心情。
“……所以我特别喜欢姐姐,因为姐姐总是这样无微不至地照顾我。”
嘉儿坐在爱儿旁边的病床上面带笑容地和我们交谈,可以看得出来我和小蝶的转换心情战术还是很成功的。
“……爱儿姐姐以前和我说过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不会离开我,不过自从我们被绑架之后,她好像就再也没有说过了。”
“没说过?”
“嗯。”嘉儿笑眯眯地说,“不过我知道的,就算她不说,姐姐肯定也会一直陪在我身边,或许是正是因为这个,她才会认为没有说这句话的必要了,因为从我懂事的时候开始,姐姐就从来没有离开我。”
说着,她望了一眼身旁的爱儿,眼神中露出了些许的哀伤,不过很快又充满了希望。
“我相信她,一定会醒过来的。毕竟,她是我不会食言的姐姐。”
“哟,看起来今天心情还不错?”
说话中,米儿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米儿下午好。”
“米儿导师下午好。”
“不用那么客气啦,那么,你们这些小家伙刚刚在说什么,我在外面都能听到你们的笑声。”
“没什么啦,只是一些我们女孩子之间的小话题。”
“阿拉阿拉,嘉儿今天看起来状态还不错?”
少女羞涩地点了点头:“嗯。”
“没问题的话就让我们开始吧,今天一定要找到原因。”
简单寒暄后,米儿示意嘉儿躺下,随后我们再次进入了她的记忆。
因为时间不多的原因,这一次我们依旧忽略了前面那些不重要的记忆线,从她们的家园被入侵的时候开始。
火光冲天,浓云密布,尸横遍野,即使是第二次看见这种惨烈的景象,我的内心还是出现了不小的波动。这个世界与我们原来生活的世界相比,底层人的生命更不值钱,尤其是像爱儿她们这些居住在偏僻森林中的人们,对于城市里的权贵们来说,不过是随时可以攫取的“资源”罢了。
赖纳尔率领的强盗队伍把成人和老人杀死,把孩子们全部绑走当做奴隶贩卖。他们把这里变成了人间地狱,在屠杀和劫掠结束之后,只留下一地的灰烬和尸体。
根本不会有人知道曾经在这里发生的惨案,即使有些稍微懂事的孩子哭诉,也只会被冠以奴隶的“胡言乱语”罢了。
因为就算他们说的是真的,但在这个扭曲的城市和世界,这些奴隶的性命又算什么呢?
“喝啊!”
随着一声娇喝,爱儿依旧用同样的方式在赖纳尔的脸蛋上留下一道伤口,随后和之前看到的一样,牵起嘉儿的小手转身就跑。
“给我……追!”
男人半跪在地上愤怒地朝着她们的背影怒吼,身后的小弟一拥而上追了过去。
和之前一样,我们也跟了上去。
接着便是灌木丛,小溪边,大树下,捉迷藏的嘉儿和爱儿。
之后便是她们辗转于各个奴隶主之间,直到在那次在黑市中被希泽买下。
再之后就是黯淡无光的童年,希泽虽然没有在身体上虐待她们,但同样没有给予她们应有的童年。
毕竟对那时候希泽来说,奴隶就是奴隶,只要能为自己实现价值那就够了。
人格?自由?快乐?这些东西奴隶都不需要。
直到遇上我们。
……
“很奇怪。”
将周围的场景暂停之后,米儿轻轻说道:“都已经观测到这里了,为什么还是没有发现任何线索,露露,小蝶,你们有发现什么吗?”
我看了看四周,现在被暂停的场景是我和嘉儿在地下赌场进行太阳决斗的时候,根据米儿的推理,爱儿丢失灵魂肯定是在遇到我们之前,所以之后的内容也没必要继续看了。
“我吗?”
稍微回忆了一下刚刚看到的场景,再和昨天的记忆对比一下。
“好像……也没发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不一样才是正确的。”
“哎?”
“因为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所以记忆肯定只会有一种。”
“你的意思是……”我想了想,随后说出自己的理解,“记忆就好比一支笔在一张白纸上画过一根直线,它出现了就不会改变?”
“嗯。”米儿点了点头,“你这么比喻没错,我之前也说过,记忆线就是由无数个记忆点组成的,一旦形成就不可改变,除非人生可以重来,这根笔可以从头再画一次,才会出现不一样的地方。”
“但现实是,时间不可倒流,人生也不可以重来,所以无论我们看多少次这些场景都不会改变?”
“嗯,就是这个道理。”
“那……”我有些担心,“也就是说我们没有办法发现线索了?”
“……”
米儿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现在放弃还太早了,可能是我们没有观察仔细,让我们再重新看一遍?”
说着,她举起右手开始施展记忆倒流之术,四周的场景也像是融化的水彩交融在一起一样,再次形成那副令人想要皱起眉头的,红蓝少女们家园被入侵时候的画面。
“因为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所以这一次要看仔细一点。”
我和小蝶点了点头:“嗯。”
“还有,我昨晚又根据幻忆之术留下来的轨迹梳理了一遍嘉儿的记忆,果然只在这个‘死结’感应到了强烈的情感波动,所以我觉得为了节省时间,在黑市之后的记忆没必要再看了,这次绑架事件一定是爱儿灵魂丢失的重点。”
而后,她转头问我:“露露你觉得呢?”
“我?”
“嗯,因为昨天你说我们一开始可能把时间点弄错了,当时你的这个想法反而提醒了我,所以我昨晚特意仔细梳理了嘉儿记忆的轨迹,排除了很多干扰点,最后结合她的对姐姐的情感,准确定为了一个时间点,就是……”
她用手指向地面:“这里。”
随着像是秒针走过的“咔哒”声,周围被静止的“时间”再次流淌起来。
“也就是说,我们要仔仔细细地在这里找到关键线索。”
“那个。”
小蝶忽然举起手说道:“我有一个建议。”
米儿看向她:“你说。”
“我们之前一直都是跟着爱儿和嘉儿行动,我想,在观测的时候,是不是可以分开行动,从不同的地方寻找线索。”
说着,她在地上走了几圈:“你看,虽然说这个世界是虚构的,但我们依旧可以不受限制地去任何地方,之前我们一直局限在她们周围,可能忽略了别的地方的线索,说不定在其他地方能找到我们需要的线索呢。”
米儿歪着头想了想,随后开口道:“你说得有道理,但其中有句话错了,我们并不能毫无限制地去任何地方,存在于这里的只是嘉儿记忆中的场所,它是有一定范围的,再往外就是湍流不息的记忆长河。你可以把现在我们站的地方比作河流中的一座孤岛,孤岛外面是极其危险的,不可以接触的区域。之前就是因为怕你们离我过远从而发生意外迷失在河流记忆隧道中,所以才会让你们一直跟在我身边。但……既然时间已经不多了,那就按你所说的办法,我们分开行动吧。”
“嗯。”
随后,我们商量着分三个方向将四周的场景调查一遍。
米儿在我们三人中实力是最强的,所以她负责继续跟随红蓝少女,而我和小蝶则左右分开,她去调查附近的森林,我在这个小村子里转一圈。
在分开之前,米儿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
“当你们看到空中出现烟花的时候,就回到这里集合,知道了吗?”
“嗯。”
“还有,如果看到拼图一样破碎的地方千万不要靠近,那是嘉儿记忆的边缘地带,擅自靠近的话会被卷进记忆长河,很危险。”
“明白了。”
“那你们就出发吧,希望我们这一次能找到有用的线索,毕竟……时间只剩下明天一天了……”
只剩下一天,也就是意味着我们今天必须找到线索,然后在明天的时间到达之前将爱儿的身体和灵魂带回来。
但……现在躺在病床上的思恋体又该怎么办呢……
到时候面对两个姐姐,哪一个才会是嘉儿真正的姐姐呢……
摇摇头把这些担心暂时放在脑后,现在最主要的还是先找到关于爱儿的线索。
……
一个小时后。
我沿着爱儿和嘉儿过来的那条小路似乎找到了她们的家,这是一个很小的屋子,但可惜的是,它现在已经被烧成了废墟,木制的外墙变成了黑炭,屋顶塌陷了下来,大门也被烧成了灰烬,其中还含着点点红色的火星像是恶魔的眼睛在注视着我。
或许因为现在的我并不是实体的原因,当我靠近这间屋子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炽热的气息,于是便放心大胆地走了进去。
环顾四周,虽然屋子里遭到了火焰的吞噬,但从残骸中可以看得出来这里曾经有两张床和一些简单的家具。
难道这里只住着她们姐妹俩?那父母呢?
嗯?那是什么?
忽然,右手边焦黑墙壁上一块干净的地方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走了过去,发现在墙上挂着的是一块地图,在这间被大火光顾过的屋子里,这张毫发无损的长方形地图很不正常。
这是一张手绘地图,略显粗糙的线条和充满想象力的形状很显然是出自小孩子之手。地图上画着一片被大海包围的大陆,但令人感到惊异的是,这片大陆呈现半对羽翅的形状,上面还标注着很多类似于“世界树”“苏格尼尔大草原”“艾琳森林”“白雪城”“红果树林”“草莓园”等充满童话风格的地名。
毫无疑问,这个地图出自于红蓝少女之手,也只有像她们这种童话中的女孩才能想象出这个美丽的地方。
这个时候,我忽然对这幅地图起了很大的兴趣,这片大陆很明显不是我现在所处的艾兰大陆,难道是红蓝少女去过、而我未曾到达的地方?
很快我又否定了这个想法,这个时候的她们还那么年幼,根本没有可能跨越大洋去另一片大陆,更别说详细地绘制出大陆的形状和上面的地名了。
那这幅地图又是怎么一回事,而且为什么它能在大火中安然无恙?
我忽然想起她们许久以前曾经说过的真正家园,难道……
此时,远方黑烟密布的天空中升起了一道艳丽的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