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列斯特要塞里,谈判桌上。美国人的代表凝视着A.爱因兹贝伦。胆怯地凝视着那双血红色的眼睛。那双闪烁着血腥气,不知从何而来的血腥气的眼睛。我十六岁那年,曾经和祖父在森林里打猎。一匹狼用眼睛盯着我。它的眼睛不是绿色的,是血红色的。不断放大的眼睛逐渐覆盖了我的视野就好像是逐渐打开的帘幕一样罩住了我使我近乎不能呼吸感到自己处于了一片虚无当中什么也无法感觉到。这时候,我忽然被拉回了现实。狼已经被祖父杀死了。人是这个世界的王者。祖父说。我二十二岁那年,父亲的工厂里发生了暴动。工人砸烂了机械臂和流水线。我看见领头的工人也有着这样血红色的眼睛。这眼睛不断变大直到它占满了整个天幕仿佛一轮巨大的落日压迫着我放佛要把我烧成灰烬我不由自主的想跪下。直到父亲把我从那里拉开我才回到了现实。父亲说,这些人都是混蛋。他们不努力工作赚钱,才沦落到这个地步,他们活该给我们干活。可是书上不是这么说的,我说。书上说,勤劳也不能致富,只有靠革命人才能争取自己的权利。父亲问,哪本书。马原。年纪轻轻学什么马克思,父亲说。于是我好好读书,考上了耶鲁大学。到了外交部工作,一路升官。我也曾怀疑过,到底为什么呢。为什么父亲的世界和工人的世界不一样。直到在我们口中这个世界最有权势的女人身上,我又看到这双眼睛。我还是没能逃离这双眼睛。我才明白,马克思是对的。我不是世界的主人。他们才是。无论是被猎杀的狼,还是被压迫的工人。他们拥有这个世界。我们只是用枷锁把他们锁了起来而已。当他们砸碎枷锁,这个世界将重新属于他们。
“美国朋友,您怎么了。”
“对不起,爱因兹贝伦女士,我并无恶意,只是本人身体不适,可否略作休息,再继续会谈?”
“请吧。”
会议结束的时候,阿特拉西亚·爱因兹贝伦把美国代表约翰·史密斯留下了。
“我看见在面对我的时候,您的脸色一直不是太好。请问您是有什么……怎么说呢,不适吗。”阿特拉西亚脸上微带笑意,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朋友,不,同志。”史密斯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加入苏共。”
“什么。加入苏共?加入你们美国人看作恶魔的communist party?”
“是的。”
“您没开玩笑。”
“是的。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立刻就把手续办了。”
“这恐怕不行。但是,如果可以的话请告诉我理由。”
“我不想再当剥削阶级了。无产者的愤怒一直萦绕在我身上。我看到您的眼睛就好像看到无数人的怒火压迫我。”史密斯说,“如果不回到我该去的地方,不回到我的同志中去,我无法再活下去。希望您了解……”史密斯把他的往事告诉了阿特拉西亚,然后抱头痛哭。
“那么万尼亚,手续的办理需要些时间的,不过我想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顺带,为了防止您是CIA派来的特务,我需要做一件事。您看过《暮光之城》吗?”
“请问您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件事呢?”
“您知道‘眷族’是什么意思吗?”
“您想表达什么?”
“Nunc est absolutum ut det vobis.,Sicut domus mea, ut hanc fas est.你必须忠于社会主义,忠于苏维埃。Si denudaveris absconsa moriemini uita.”
“这是什么?”
“现在起,您就是我的眷族了。当然,我们是同志地位平等,但是我利用这个手段,对您下达了不得背叛党和苏维埃祖国的绝对命令,或者按照您比较熟悉的说法,我给您打上了思想钢印。而且鉴于我本人的一些原因,这钢印除了我,没有人可以洗掉。”
“那么,希望您尽快为我办理手续。我先告辞了。”
“还有一件事。回去之后,希望您转告唐纳德总统,祝他本人幸福安康,但是,希望这辈子我与他,永不相见。”
史密斯眼里,爱因兹贝伦的眼睛不再放出血腥的气息,而是红宝石般温柔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