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况怎样?”
“越来越差了。最近几天多陪陪她。她将来一年里要再想行走就只能靠机器了。”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在高干病房里响起,接着又是两声。
“说了多少遍了,你还是不听,为什么要伤害自己。”小白打开门,看见阿特拉西亚脸上是一个手印。
阿特拉西亚还是一样的美丽,一头银发披散着,赤红的瞳孔里透露出悲伤的感情。但是她的肌肉已经难以运动了。匪夷所思的是她竟然还能打自己,真是怪了。
“看看我脸上有没有血色。”阿特拉西亚轻轻说,语气里满是悲伤。
“很淡。但是可以看见。”
“唉,没有想到啊,没有想到啊。”阿特拉西亚说,“十岁那年,我自己徒步从上海走到了莫斯科。十四岁那年,我为了你,把自己变成了女孩子。三十一岁那年,我带着布尔什维克进克里姆林宫。三十二岁那年,我在萨拉热窝和美国人血战了整整两天。我从来没有被打倒过。从来没有。这是我的尊严。可是我没有想到啊,我竟然也有走不动路的日子。”
“暂时的疾病和困难是打不倒你的。打不倒你的。相信你自己。”
“我知道。我知道。”
阿特拉西亚趁着晚上小白睡着的时间里,悄悄地出去了。她披上斗篷,拄着拐杖,从医院出来。外面下着蒙蒙的雨。天空如同笼上了一层雾纱。她沿着黄家路走到了中华路,再一路走到了淮海路。这是她经常去的地方。当年第一次徒步远行的时候,她曾经在这条路上走过,还在红房子西菜馆吃过饭。当时她戴着Walkman和耳机,里面放着利吉娅·鲁斯兰诺娃原唱版的《喀秋莎》。美国人说,她的意志是钢铁的意志。无论什么都无法使她动摇。无论是一堵墙,还是那些自大的美国人。她一直喜欢做一些看起来像是自残的行为,但这其实是一种表演,告诉所有人,也告诉自己,我有力量,我不怕你,我绝不屈服。从多少年以前,她一直这样。好几年以前,她曾经在华盛顿,公然向美国威胁,说如果对方不同意她的外交要求,就把自己的头撞向华盛顿纪念碑。美国人没有同意,她于是的确这么做了。虽然她自己头破血流,但是,在那之后,即使是唐纳川普也害怕她三分。所有人都知道,那副和平而可爱的脸之下是一个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恶魔,而且她不会害怕伤害她自己。
她在路上找了个长椅坐下。蒙蒙的雨下着。她拿着伞的手颤抖着,她感觉到力量正在流失。斗篷兜帽上略略的突起勾勒出阿特拉西亚头顶猫耳的形状。她默默的看着淮海路上的夜市,这个时候夜市已经进入了狂欢的阶段,几乎所有人都在酒吧里唱着,跳着。以前阿特拉西亚也喜欢去酒吧,她喜欢看那些鲁莽的人和她比试喝酒输掉的样子。没有人能喝的过她。她想说话。她是标准的话痨,可是她说不出话。她没有力气了。坐了一会,她立在街边,叫了部车,准备回到医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