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1 a.m. 奥克兰 人杈之城】
第一次亲眼看到这令人作呕的血腥场景，茉莉不禁捂住了嘴巴，胃里也一阵翻涌：且不提上面空空如也的断颈与喷射状的干涸血迹，光是那全身大大小小的十几个窟窿便足以让茉莉产生严重不适，更不用说那被撕扯到难以覆盖身体的片状衣物。
“是斯特拉本人。”莉伯迪站起身来，抬起手指对准了没有头的女尸，“每个勇者候选人都会有独特的标记，方便我们区分和送往异世界。这个标记就是斯特拉的，不可能有错。”
越过右手大拇指的边缘，茉莉看见一个微弱的黄色符文正在斯特拉胸口闪烁。与此同时，莉伯迪的指尖也闪烁着相同颜色的光辉。
“血迹已经变成了暗红色……也许在半小时或者更久以前，她就已经被杀害了。”茉莉有些勉强地吞咽了一下，“我们该怎么办？”
“回收魔力。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一个小时，没法送往异世界了。”
神情认真起来的莉伯迪伸出五指，一层泛着红光的魔法阵便倏地在斯特拉身下展开，后者胸前的黄色符文便也跟着支离破碎开来，化作细小的魔力流淌了下去。
“勇者候选人提前死亡的事件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如果只是单纯因为受害人在现世的纠纷而导致死亡，就大可不必插手其中，交给现世的有关人员处理后事即可……”
如是说道的莉伯迪瞧瞧观察着茉莉：她的脸色明显有些苍白，视线也似乎不敢往魔法阵中心放，只是不停地环顾着凌乱的屋内。很显然，她不像父亲那样经验丰富。
“……也就是说，杀害斯特拉的人不一定来自现世？”
观察着窗户的茉莉冷不丁冒出来这么一句。
“你说什么？”
“窗户。”强忍着呕吐冲动的茉莉一边继续捂着嘴，一边伸出戴着白手套的右手，试图扳动旋锁，“窗户一直是锁死的，刚才撞破的门应该也上过锁，否则不会只是破了个洞。如果其他窗户也是像这样从内全部锁死，或许就有把握排除入室谋杀的可能。”
人杈之城的主要住户虽然向来都是底层穷人和破产商人，但好歹有较为严格的管制和福利机制，这是茉莉自小时候就听说过的事。这片撒满了监控摄像头的居住区，曾一度成为奥克兰犯罪率最低的地区，受到过大量穷人的喜欢与追捧；居住在这里的艺术家们甚至还讨论过为她做一个雕像，尽管后来还是因为没钱而被迫选择了不了了之。
对于传闻中如此和平的居住区，茉莉自然有些不能接受眼前发生的血腥事件。
“你想说斯特拉是自杀的？”
“这不太可能。”在确认完其他窗户也被锁上之后，稍微平复了点呼吸的茉莉再次回到尸体前，黑色的马丁靴在地板上踩出干脆的声响，“客厅凌乱不堪，尸体同时遭到断头和侮辱，很难想象这是斯特拉自己一个人做到的。”
顺着茉莉的意思，莉伯迪微微抬起头来，屋内的混乱便跟着映入了眼帘：掉落在地的破碎灯盏，布满划痕的泛黄墙壁，彻底掀翻的木制圆桌，以及切面整齐的断角橱柜，客厅里的一切都昭示着这里曾发生过的激烈争斗。
“所以……是他杀？”
回收完零碎魔力的莉伯表现出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展开的魔法阵也慢慢收敛了光辉。
“房门从内和从外锁住的区别很大，这是问题的一个关键……”茉莉半跪下来，犹豫了好一会儿，随后伸手在斯特拉破碎的衣服捣鼓起来，直到掏出一串染了血的金属钥匙，方才收手站起身来，“门从外面没法打开。如果斯特拉没有将备用钥匙交给其他任何人，就能基本排除现世中来自他人的入室谋杀。”
“茉莉，我们不是来办案的……”
“如果我这套拙劣的推理还能够站得住脚，异世界来者的嫌疑就大大增加了，莉伯迪。”收起钥匙的茉莉再次用了咽了一口，像是在平复着最后的一点恶心感，“检查一下这里有没有来自其他人的魔力残留吧，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Ok,fine.”
看着面色依旧苍白的茉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的莉伯迪只好再次启动了魔法阵。这一次，柔和的淡蓝色光辉照满了整个凌乱的客厅，也将茉莉白皙的脸庞一并笼罩了进去。
与此同时，不怎么能隔音的墙壁另一侧也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茉莉知道，这是警察快要来了。
“结果如何？”
望向渐渐睁大了碧蓝色眼眸的莉伯迪，茉莉压低了嗓门，轻声问道。
在她的视线中，莉伯迪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难以置信的神情。
“简直不敢相信，有乔治·洛佩兹的魔力气息。”
【11：30 a.m. 奥克兰 某家餐厅内】
“你说洛佩兹也是一名勇者？”
茉莉显然吃了一惊。
“没错。他是日裔，素食主义者，跨性别者，上周被人用卡车撞死了。我看他buff挺多，A-的评级也达到了加利福尼亚斯坦那边的基本要求，就把他转生到异世界那边去了。”
莉伯迪一边解释着，一边若无其事似的将盘中的牛排切成一块一块，随后毫不留情地塞进嘴中。
“后来我想想，把儿子扔到异世界，留母亲一个人在现实世界孤零零地待着也太没有人权了，所以就产生了让母子俩团聚的想法……（嚼嚼）”
“四个标签，却有A-的评级？”对桌的茉莉将十指交叉在一起，眉毛微微锁起，“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斯特拉拥有拉丁裔，双性恋，艾滋病患者，寡妇，信教徒五个标签，却只有B+的评级。”
“人与人的资质不能一概而论，我亲爱的小茉莉。”嚼着牛排的莉伯迪转了转手中的叉子，“身份标签确实能给勇者本人的评级加分，但并不代表标签的数量越多，勇者的评级就一定越高。斯特拉的buff数量固然更多，但在质量上远不如她的儿子洛佩兹。你还记得上周发生的那场抗议活动吗？”
“反对监控摄像头的那个？当时好像还出了人命……”
“没错，就是那次！抗议活动的始作俑者被流弹击中而死，引发了全加州的热议。”将吃干净的盘子往身旁一堆，莉伯迪再次竖起了纤细的食指，“那个倒霉蛋也是日裔，素食主义者，跨性别者，跟洛佩兹简直是一对。她死后，身上三个标签的热度也飞一般地涨，一下子就把洛佩兹那坨buff的增幅拉高了近一倍，这也就是为什么当时只有三个标签的洛佩兹能与他母亲平起平坐，甚至在最后还更胜一筹。”
“更胜一筹？也就是说……洛佩兹的实力要在斯特拉之上？”
“当然，他可是先去异世界的人，拥有斯特拉所缺乏的经验，武器与技能开发。”
“也就是说，洛佩兹完全有能力杀死斯特拉……”
“你认为洛佩兹是凶手？”
莉伯迪一边毫不关心似的说着，一边瞄了一眼茉莉桌前的碟子：除去前不久才切下的一枚小块，整份的牛排正安然无恙地躺在上面，仿佛一个被判无罪的可怜家伙，在茉莉面前瑟瑟发抖着直到现在。
凝视着茉莉陷入沉思的略憔悴面容，莉伯迪嘴角微微一上扬，将手中的叉子悄悄一转，扎进了对方切好的小块牛排中。
“目前还不能确定。我只是无法忍受……唔——”
茉莉小声地回答着，却没有察觉到莉伯迪已经早已伸过来的小手。插着酱汁牛排的毫无阻力地突破了茉莉的双唇，将尚有一丝余温的美食径直送进了口中。
“浪费美食的行为，对吧？”
一手托腮的莉伯迪看着脸上泛起一丝红晕的茉莉，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