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哈哈……阿鹊……别这样嘛……很痒的啦！」
「不——行。要好好地洗干净。」
淋雨喷头下的江雪绵像是不愿意洗澡的猫咪一般扭动着。
顺带一提，货真价实的猫咪，『雪』，正趴在小小的澡盆中，轻轻地喵了一声。
「看吧，连小雪的宠物都知道要好好洗澡哦。」
「但是……被摸到肩膀真的很痒啦……别……哈哈哈哈」
「等等！小雪！别动！呀啊啊啊啊啊——」
哗啦！
「喵！」
澡盆中原本安详泡澡的雪，被溅起的水花所吓到，弓着背跳在了马桶盖上。
「疼疼疼疼疼疼……」
浴室内早已被溅出浴池的水和泡沫弄得一片狼藉。
「诶诶！阿鹊？没事吧！」
江雪绵慌慌张张地从南时鹊的身上坐起。
「没事，还好小雪比较轻……」
南时鹊挣扎着起身，将被水沾湿的发丝往侧面撩开。
她稍微带点恶作剧的行为，以自作自受告终。
作为结果，两人不得不花了许多时间才把浴室彻底清理干净。
……
「啊啊~累坏了……」
南时鹊推开浴室的门，顺手取下了浴帽挂在衣架上，长舒一口气。
裹着浴巾的江雪绵早已抱着一起入浴的小白猫，坐到了沙发上。
「乖啦乖啦……」
江雪绵用干毛巾仔细地帮白猫擦干身体。
而南时鹊从一旁橱柜中拿出吹风机，帮她吹干湿漉漉的白发。
「我说啊，难得有一头那么柔顺的头发，也是时候学会好好打理了吧？」
南时鹊用手指轻轻抚摸着江雪绵纯白的发梢。
「有什么关系嘛——我还有阿鹊呢。」
「不行哦。也许有一天小雪会遇到心爱的男……人然后结婚哦，现在不管怎么说也应该提前做好准备呀。」
「嗯……很难想象呢……」
「那就……试着想象和最喜欢的人一起走过红地毯，步入婚姻殿堂——的感觉试试？」
「最喜欢的人啊……」
江雪绵将视线投向窗外思考了片刻。
「想完了？」
「嗯嗯，想完了。」
江雪绵认真地对上身后少女的双眼。
「阿鹊如果穿西装的话会很帅气哦。」
「……」
中途插入的电话铃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喂，父亲？」
南时鹊将智能手机随手放在沙发旁，一边端着手中的吹风机，一边通过无线耳麦和父亲通着话。
「今天在游戏里没出什么状况吧？」
「没有，怎么了？」
「那就好。」
沉默。
从以前开始，不擅长和女儿交流的父亲、刻意回避和父亲交流的女儿，已经不知道有了多少次这样的长时间沉默。
而像是感受到了严肃的气氛一般，坐在她怀中，和白猫嬉戏的江雪绵也安静下来，低着头一语不发。
沉默一段时间后，对方先开了口。
「小雪和你在一起吗？」
「嗯。」
「那你先出来一下吧，有些重要的事情要讲。」
看见从沙发边起身，将吹风机递给她的南时鹊，江雪绵不解地歪了歪头。
「小雪先自己把头发吹干哦，别着凉了。」
「啊……好。」
披上外套后，南时鹊拿着手机来到了阳台。
虽然是冬天的夜晚，但下方的市区依旧灯火通明。
偶尔能看到在路灯下走过，唧唧我我的笨蛋情侣，不过对于这幅景象，南时鹊倒是没有少女该有的内心起伏。
「可以了。说吧。」
「老江的病情恶化了。」
南时鹊握着电话的手轻轻颤抖了一下。
「这样啊。」
既然是作为所谓的、『全国知名』的心血管科医生的父亲所下出的结论，那就已经不只是一般地严重了吧。
「明明让他好好休息的，中午还非要强撑着问阿云你们那边的情况。」
听闻父亲在话筒对面的叹气声，南时鹊终于对这个现状有了实感。
「他们兄妹还不知道吗？」
南时鹊将披在身上的外套裹紧了一些。
「是的。老江不准备让我告诉他们。但至少你要清楚。」
「清楚什么？让我放弃？」
「不论是你的目标还是你的理想，都不可能有结果。我不希望我唯一的女儿出事。」
「从以前开始您就是这套说辞呢。」
南时鹊没来由地笑了笑。
「您想要的不是女儿。您只是想要一个能够继承您位置的人偶而已。」
沉默。
「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吗？没有的话就挂了。」
话筒的对面依旧没有答复，只是传来了那熟悉的叹息声。
挂断通话后，南时鹊在阳台上停留了一会。
呼吸泛起的白雾在空气中缓缓消散。
「天气变冷了呢。」
南时鹊自言自语道，随后转身推开了阳台的门。
「呜哇！」
原本侧耳贴在门边的白发少女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向前跌倒，一头撞进了南时鹊的怀里。
「那……那那那个，对不起！」
江雪绵抬头看向南时鹊的眼睛，随后又闪闪躲躲地移开了视线。
而南时鹊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脸。
「没关系啦。小雪也是担心我不是嘛。」
反正最关键的部分她也没有听到。
「……和南叔叔吵架了对吧。」
江雪绵在她怀中有些不安地问道。
「没关系的啦。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我还是觉得……吵架是不好……」
「都说了没关系啦。」
南时鹊笑着打断江雪绵的话，拉着她一起回到室内，关上了阳台的门。
「我先去看书了哦。小雪也早点睡吧。」
「……嗯。」
哪怕不用回头，南时鹊也能感受到江雪绵担心的视线。
现在的自己一定是一副不像样的表情吧。
居然反过来让小雪担心自己，还真是没用的家伙。
……
回到自己的房间。
轻轻地带上门。
随后，南时鹊无力地靠着门坐在了地上。
——『老江的病情恶化了。』
她知道的。
如果说现在的江家处在大厦之将倾。
那么家主一旦在这个节点逝世，无疑会成为最后一根稻草。
如果事情真的最后变成她想象的那样。
背负着命运的那对兄妹最后会如何？
她花费了那么久守护的东西，最后会如何？
而她自己，最后又会如何？
选择与另外三个意图吞并这边的家族对抗？
别犯傻了。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要放弃这对兄妹，乖乖的回到父亲身边？
不可能的。
除了这里，外面的世界，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了。
或者说，是她主动放弃了自己的容身之处。
——南时鹊一直憎恨着自己。
自顾自地对世界怀抱希望，又自顾自绝望的自己。
明明立下了一直守护她的决心，却在关键时刻排不上用场的自己。
「我应该……怎么办？」
少女抱紧了自己的膝盖。
寂静的房间里，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只有电子屏幕上的刻度，随时间的流逝默默转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