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9月3日,凌晨四点的天空,正式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
在沈吉雨自家房子后面,有一条蜿蜒的小路,在路旁有一条存在了十几年的臭水沟,各种垃圾排泄物,甚至一些动物的尸体全扔在里面。
每到夏天,炎热的天气让这些腐臭的气息越发难闻,而这种难闻的气息,却总是飘荡在水沟旁不过五十平米的红砖瓦屋中。
屋中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躺在床上,气息虚弱,他微微张着嘴,喝着身边与他年纪相仿的女人送到他嘴边的温水。
女人把水杯放下,看着男子像怀孕八九个月的肚子,眼泪终究是忍不住在眼眶中打转,抿着嘴拼了老命,才没让这眼泪掉落下来。
男人叹了一声气,他伸出手心疼的抹去女人眼角的泪花,嘴角一扯气息虚弱的说道:“哭什么,哭了就不好看了!”
女人转过头,想自己抹去泪水,但是没想成,泪水越擦越多。她终于忍不住哽咽的对着男子说道:“我没哭,我就是见不得你现在这个样子。”
男人有些艰难的抱住了女人,拍了拍她的背后。嘴角带着笑意的说道:“没事的,没事的。啊!”
说完,似乎是感觉到自己有些饿了,又对着女人道:“刘红,我好想吃些东西。”
刘红听到后,连忙点了点头对着男子说道:“那我做你最喜欢吃的,好吗?”
男子仿佛是真的饿了,在听到刘红要做自己最喜欢吃的东西,精神一震,不再是虚弱的样子。
他撑起身子靠在床头对着刘红笑道:“正好!这一段时间,一直没吃什么东西,今天我是真的饿了!还有,煮些饭吧,我好想吃米饭!”
不知道是不是刘红感觉到了什么,她应了下来之后,准备穿鞋下床。可刚穿了一只鞋,她双手忍不住捂上脸,抽泣声从指缝中传来,身体颤抖着,情绪要在崩溃的边缘。
那男人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也没阻止刘红,只是拿起一旁的红芙蓉牌的香烟叼在嘴边,又看了看自己圆鼓鼓的肚子,有些自嘲的说道:“我沈忠文这一辈没做什么好事。但刘红,答应我,不要让小越流落街头,好好带着他。也不要让他成为那街头的流氓。好吗?”
刘红赶忙抹干了自己的泪水,点了点头,本想着说些什么的,但还是控制不住抽泣。她连忙穿上另外一只鞋子,朝着厨房走去。
但不知道为何,刘红的这道抽泣像是男子听过这世间最好听的声音,他点燃香烟带着笑意听着刘红的抽泣声,不禁的笑了笑。也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什么,总之是意味很深长!
而这时沈越从门外走了进来,透明的身子就坐在床边,看着身边抽着香烟的男人。
原本沈越以为自己再经历这一切的时候,根本不会在意。但是事实证明他想错了,当再一次看着自己的父亲时,虽然气息虚弱,但是依旧梳着一个背头,脸上的胡子也刮的干干净净,他始终保持着精神的劲头。
沈越抬起手朝着沈忠文的手伸了过去,他想再次摸一摸自己父亲的双手,好想在体验一下牵着自己父亲的手到处走一走。
甚至,沈越都做好了解除隐身的动作,但这一次的梦好像彻底让沈越没有显型的能力,沈越只能无奈的看着自己的手穿过沈忠文的身体,无法触碰。
“呼~”沈忠文吐出了一口眼圈,左手举着燃烧的半根香烟咧嘴笑道:“好想活着啊......”
这一声活着,不知道出了多少心酸。
“爸!”这一下,沈越的情绪突破忍耐极限,酸楚从他心里奔涌而出,泪腺也开始决了堤,眼泪不住的从眼眶中流了出来。
他真的好想好想抓住沈忠文的手,但毫无办法!沈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穿过沈忠文的身体。
沈越跪了下来,跪在床边哭嚎着,他没有成为父亲那期盼的样子,更没有成为之后刘红理想中的样子,甚至到了28岁的时候,时不时都需要靠刘红救济,从根本上来说,他也是一个啃老族!
“爸!对不起!我对不起!”沈越额头紧紧贴在地上,浑身因为情绪失控,不住的随着哭嚎而颤抖着整个身体。
“嗯?”沈忠文灭掉香烟,耳朵一动,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他转头对着另一个房间喊道:“老婆!外面是不是有人在哭啊?”
“没有啊!”刘红赶忙跑了回来,对着沈忠文担心的问道:“没听到,你没什么事吧?”
沈忠文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等刘红出去后,他带着疑惑又点了一根烟。他的的确确是听到了一个人在哭的声音,那声音他很清楚不是刘红的。
但感觉又特别熟悉,就好像在自己床的周围不停的哭嚎。
想了一会,沈忠文自嘲的一笑,摇了摇头道:“将死之人啊,呵呵!”
......
2005年9月3日,六点十分。
一个小男孩突然从椅子临时拼凑的床上惊醒,一脸慌张的看着自己爷爷奶奶在穿衣服问道:“爷爷,奶奶,怎么了?”
沈吉雨也不管男孩是怎么起来的,他沉声的对着男孩说道:“你快回家看看你爸!”
男孩乖巧的点了点头,迅速的穿好了衣服,快速的打开朝小路的那一道门跑了回去。
他看着的自己家的那道门越来越近,大力的推开了木门,一道抽泣声从爸妈房间传来,他赶紧跑了进去。
推开房门,男孩直接楞在了原地。
房间中,床上的男子穿着黑色T恤,手无力的耸拉在床边。头朝外歪着,眼睛看着小沈越的方向,似乎要把他的样子,深深印在脑海里。
坐在沈忠文旁边的女人,抱着他的头紧紧贴在自己的额头上面,不断的抽泣,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那个女人再说:“你走了,留下孤儿寡母该怎么办呐。该怎么办呐!”
‘啪’
木门又被人大力的推开,两个老人神情紧张的走了进来。看到躺在床上已经毫无生机的沈忠文,两个白发老人差点崩溃。
就这样,两个老人趴在床边,紧紧的握着沈忠文的双手,也哭嚎了起来。
“七个儿女,死了三个儿子!”沈吉雨哀嚎的大喊:“隔个几年总是要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哟!这什么苍天世道啊!!”
小沈越退后了两步,后背紧紧贴着墙壁,表情呆滞的看着被三人围在一起的沈忠文。
在那毫无生机的脸上依旧是带着留恋的神情,眼睛直直的看着小沈越。
“小越,小越快过来看看你爸爸。”刘红抽泣的叫了两声,希望小沈越能过去把自己丈夫的眼睛给合上,但小沈越却没听到一样,只是后背紧紧贴着墙壁坐在了地上,神情木然的看着。
而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就在小沈越的旁边。一个透明的人影也坐在地上,双手抱膝咬着牙齿看着。
原本是透明的身形也不知何时带上了一丝血红色,特别是瞳孔中带的极为浓郁的血色,那是浓郁的怨恨!
忽然,一个红色血衣的女人从窗外飘了进来,那苍白的脸上带着贪婪的味道,她张着血盆大口就朝沈忠文的身体飞去,而此时的沈忠文身上,一道透明灰暗的影子却刚刚冒了出来。
“你他妈找死!!”
浑身被血丝包裹的沈越此时站起身,他对着女鬼大吼了一声。手上的招魂幡出现,当沈越拿着招魂幡冲上去的时候,身体赫然穿过了红衣女鬼的身体。
这个时候,沈越才反应过来,这只是自己的记忆。那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不能改变!她看着那红衣女鬼离沈越的亡灵越来越近,距离,仿佛唾手可得!
“住手啊!!!”沈越勃然大怒!
‘轰’
瞬间,沈越的身体被血红色气息包围,周围的空间甚至全部扭曲,鲜红的血丝拔地而起,沈越的身体此时满是狂暴和毁灭的力量!
这勃然迸发的狂暴,以小屋为中心,一泻千里!如果有人看到沈越,就会发现此时沈越的双眼只带着狂暴和毁灭,谁都看不出来此时的他还有什么理智。
‘啪’
一道声响过后,忽然,沈越面前的整个场景像被人打坏的一面镜子,在沈越眼前变支离破碎!
他周围所有人物全都消失不见,眼前变得一片漆黑!而这时已经失控的沈越,确实带着一股暴躁的气息不断朝着原本记忆中那红衣女鬼的方向,胡乱的轰出一拳又一拳!
“啊!!!!!!”
黑暗中,一道足以刺破常人耳膜的凄厉尖叫响起,划破了整个黑暗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