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过田径社大家的建议之后,我和袁玲决定和其他人一样把运动服放在社团活动室里。虽然我们俩都不希望我在那里换衣服,但若是一直回绝的话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我并不想在一群人中间成为特立独行的人。
进入活动室,安凉社长和她同年级那个前辈已经到了,我和她们简单打过招呼之后就来到自己的柜子前。
打开储物柜的门,一股陈旧的气息迎面而来,让我感觉像是很久都没人用过了似的,也足以表明田径社的人数一直都很少。
我拿出随身携带的纸巾把里面擦了擦,把装有运动服的袋子放进去,然后再把门关上的话我在这里要做的事就结束了。
因为我的校服不是被弄破了放在家里嘛,昨天撒的谎,所以今天我还是直接穿的运动服来学校。而放在袋子里面那套则是我初中学校发的冬季运动服,男女款式都是长袖和长裤,没什么区别,我觉得现在我也可以穿。
于是放完衣服之后我就没事可做了,但我周围的人可不一样。
耳边传来布料的摩擦声,夹杂在愉快的谈话声中。真不能怪我思维活跃,但我脑袋里又浮现出了之前看过的安凉社长换衣服的画面,而同样的事情正在我身边不断地重复着。
我旁边传来塑料袋簌簌的声音,袁玲没有暴露真身的烦恼,于是和其他社员一样脱下校服在这里换运动服。
她的柜子和我的柜子紧挨在一起,听说之前是某位学姐用的,不过那个学姐已经离开了。所以我们俩站的距离还挺近的。
她来到我背后,用只有我们俩才能听见的声音说:
“敢随便回头的话就戳瞎你的狗眼。”
“我知道了!”
我也低声回应。有过上次的经历之后我有了待在这里就不能随便乱看的觉悟,上一次是将视线锁在桌子上,而这次我只能盯着我自己的储物柜了。
为了让时间过得快一点,我开始做一些没什么用的小动作。比如把塑料袋上的几个褶皱弄平,然后又把袋口折叠起来,以防那些不知是否存在的脏东西跑进去,最后再把残留在柜门夹缝间的一点点灰尘抹去。
我做完这些事情然后又等了一段时间,袁玲才回到我旁边的柜子那里去。
其他人大概也换好衣服了吧,不过我无法自己确认,没有袁玲的许可我就不敢乱动。
也许是我在这里无所事事地待着太久,安凉社长又跑来找我搭话。
“又在盯着看什么呢?”
“额。”我是反射性地想要看着和自己对话的人。总之在看见安凉社长穿着运动服站在面前之前的那个瞬间,我的思想经历了无意识、突然醒悟、紧张和终于放松下来这几个阶段。“因为是自己的柜子,所以想仔细观察一下。”
我又说了个不明所以的理由,增加了安凉社长的疑问。
“那观察的结果呢?”
“是很漂亮的柜子呢。”
似乎没有并没有解决她的问题。
“上一次子涵同学说桌子很漂亮,现在又说柜子很漂亮,难道你很喜欢家具之类的东西?”
“这种人也是会有的嘛。”
我不知道有没有,如果真的有的话,暂且把这个属性借给我用用吧。
“嗯……”
安凉社长一边沉思一边离开,我在她心中的形象大概更丰满了一点。
追踪着她离开的背影,我发现活动室里的其他人也换好了衣服,拴着我的锁链终于可以解开了。
只是当我松一口气把柜门关上时,偶然看见站在窗户边的小阳。
她依然穿着校服,并用非常迷惑的眼神看着我。
*****
小阳的腿伤不流血了,但是处于安全考虑,这两天的社团活动决定让她休息。
其实她直接回去都可以的,不过按照她的说法,非常想观摩我在社团训练时的模样,所以要留下来和大家一起度过训练时间。
其实是还在担心,所以想确认我真的在和大家一起训练吧。
我能理解这种不亲要见到就会不安的想法,所以也没催促她回家。
于是我们在训练的时候小阳就坐在操场旁边的台阶上帮我们守着水瓶和毛巾。那里基本上也是做出来给人休息的地方,台阶后面就是种有常青树的绿化带,在那后面才是一条小路,坐在台阶上正好可以享受树荫,很多同学上体育课累了也会坐在那边。
只是今天驻足在台阶上的人似乎有点多,她们围在附近,先是确认了我在这里,然后又左顾右盼地寻找着其他的什么东西。
随便一猜就知道,肯定是在找小春老师。估计还期待着给她的勇气加油打气。
我也跟着那些同学的视线寻找了一番,然后因为没有看见小春老师的身影而松一口气。
教导主任应该好好地教训了她一顿,至少在操场上我是安全的。
大概……
我暂时忘掉小春老师开始训练,用半个小时换来一身汗水和五分钟休息时间,我来到台阶上小阳坐的地方,她递给我一瓶矿泉水。
“谢谢。”
我接过矿泉水,拧开之后仰起头咕咚咕咚地喝了半瓶。
自从作为女生进入这个学校我就基本没有进行过多么剧烈的运动,周围都是女生,自然而然地跟随着她们缓慢地节奏去行动,就连上体育课也渐渐地开始划水了。如果没有田径社的训练,我恐怕也鲜有机会留这么多汗,让我找回了从前男女混校时的感觉。
而且在全力奔跑的时候确实能够忘记一些恼人的东西,肌肉的活动也在让大脑放松,出一身汗之后感到无比的畅快。
我把最后一口水咽下去,感受着微风吹拂在皮肤上的凉爽,发觉小阳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额,没有!”经我一提醒她才回过神来似得一惊,匆忙移开视线之后又小心翼翼地转回来“只是觉得子涵同学好像男生。”
“唔!”如果嘴巴里还剩下一口水的话,我肯定会把它喷出来“何出此言!”
我下意识地手指一紧,听见水瓶发出一声惨叫,同时在心里盘算着自己的身份被揭穿的可能性。
“因为你和你的哥哥很像嘛,而且跑起步来的动作也和其他人有点不同,一不留神就会把你和你哥哥的形象重叠起来。就是……那个……努力奔跑的样子很帅气的感觉。”
唔!
又是一次冲击。
当然,和刚才撞上我的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说出这番话的小阳笑得非常腼腆,两个圆溜溜的大眼睛转来转去,时而看着我时而又瞥向其他地方。不知是不是因为夕阳的关系,她小麦色的皮肤红扑扑的,给人一种非常温暖的感觉。
这感觉多半是她流露出的情感所营造的氛围,让人感到周围的温度在上升。
“说到帅气的话,江楠老师才是吧。”
我努力地想把话题转移到其他人身上去,但小阳却摇了摇头。
“是不一样的帅气。江楠老师的帅气会让人觉得非常厉害,不由自主地去崇拜,但总有着无法逾越的距离。可是子涵同学的帅气却是让人想要去接近的那种,一定是因为在有实力的同时也包含着温柔在里面,所以忍不住去想,和你之间的距离能够被拉近的。所以说和对江楠老师的崇拜不同,对子涵同学可以说是……嗯,更接近于迷恋吧?”
是这样吗?
本来只是因为可以放松心情而想要全力奔跑,这样的我在小阳看来竟然是帅气又温柔的?
不。
大概并不是那么直接,只是因为我答应了帮她的忙,所以现在在她眼中的我被蒙上了一层好人滤镜,才在她心中留下了温柔的印象。
但是迷恋就糟糕了呀,因为这个温柔的印象并不是真的。
无论是首先帮助她的我的“哥哥”,还是在她面前的子涵同学,她感觉到的所有温柔都是建立在谎言之上。
那个可能再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的“哥哥”还好,但是一直会见面的“子涵同学”给她留下不真实的印象,从而又让她怀有不切实际的希望的话就太对不起她了。
“可能只是你的错觉,我其实并不是个温柔的人。太容易就迷恋上别人的话可是很容易被骗走的。”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小阳不服气地皱起眉头“我能分辨得出来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虽然你第一次拒绝了田径社,但实际上就是普通人会做的决定而已。但是驱使你改变主意的不就是因为其实你很温柔嘛,换做别人的话恐怕还是一句‘与我无关’就略过了。所以你的温柔是真实的,我觉对不会看错。”
虽然我觉得不对,但我找不到其他话去反驳。其实我不擅长和别人争论这种一本正经的话题,所以干脆给它快进一下。
“那就当做是真的好了,不过你要是因此就迷恋上我那我可会困扰的。”
“没用的没用的。就算我迷恋着,你的哥哥已经有袁玲了,你也有小春老师,我根本没机会的啦。”
“哈哈哈~”
能说到这个程度我就当做她刚才都在开我玩笑了。
我把水瓶放回台阶上,准备回去训练。
“哼嗯!”
“嗯?”
“……”
突然一个声音闯进我们俩之间,我们俩交换了几个眼神,都从彼此的眼中得知那个声音并不属于对方。
咯吱。
树枝在惨叫,几片树叶从头顶飘落下来。
我抬起头看去。一开始我只能看见深棕色的树干和茂密得没有一丝空隙的树叶。几秒钟之后我才发现,那堆树叶中的一部分并不是纯粹的树叶,而是涂成了迷彩色的……
衣服!
我就要大叫出来,但是先发出声音的却是那根已经饱受摧残的树枝。
看着头顶大片树枝坠落下来,我的第一反应是把小阳护在身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