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学姐哭了很久,妆花了,声音哑了,力气也没了。但我没去阻止她,我知道她需要去释放,这是她长久以来所积攒的悲伤,和已经被自己忽略了很久的感情。
我就那么躺在长凳上,一直等到她从我身边离开。我们俩离开时什么都没带,包全放在车上,所以我没有纸巾可以给她擦脸,她倒是也不讲究,直接抹在袖子上。
至于我胸前的一大堆眼泪和鼻涕的混合物,我抓了把树叶给它们勉强弄掉。
遥学姐在旁边整理自己的衣服,她总算是像个普通女孩一样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背对着我把衣服穿好然后才转过身来。
“对不起,让你看见我这么狼狈的模样。”
“不,我才是该说对不起,那个......”
她现在冷静下来了,但实际上什么问题也没解决,我还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究竟有没有改变。
“我觉得你说得对,如果你不阻止我,我想未来某一天确实可能会后悔。或者觉得非常惋惜,然后再做出伤害我们两人的事。毕竟我就是一时冲动就会行动的人。”
“那么以后还请你多思考一下再行动。”
“呵呵呵,仔细想一想,你好像也没什么资格说别人。”
“至少有时候还谨慎点吧。”
虽然脸上的妆花得很恐怖,但遥学姐的笑声却让我心理放松下来。她又抹了一下眼睛,这下就像要上舞台唱戏的人了。
“我们回去吗?”
我问道,离我们俩逃离宴会又过去好一段时间,她肯定也累了,现在并不是能安心待在外面的状态。
但她却摇摇头。
“我还想在外面继续待一会。”
“就这个样子?”
“恩,反正大晚上的谁也看不清谁。”
她笑起来,那模样比孙猴子好不到哪里去,不过却莫名地让人觉得可爱。
“你要陪我吗?”
“我不跟着你还能去哪?不是还被你的东西困着呢吗?”
我摊开手,她把我从凳子上拽起来,我们俩沿着公园小路一直走下去,昏黄的路灯偶尔把我们的身影照亮。
对面走来一个人,用好奇的眼神看着我们两个。遥学姐本来走在我左边,距离拉近的过程中她一声不吭地站到我右边去。
原来她也是个会害羞的人。
我们走的小路很快就到头了,继续往前会和一条大路汇合,那边的灯光更亮,人影攒动,可以隐约地听见音乐声。
“要过去吗?”
遥学姐犹豫地看着前方,片刻之后改变方向向河岸边走去。
秋季的夜晚很冷,从河面上吹来的风更是带着渗入血肉的寒意,她迎着寒意往前走去,哗啦一声跃进水里。
我慢慢走过去,水只漫过她的脚踝,她转过身来面对着我,抬起脚,我连忙举起双手,她把脚收回去,又一跳,扬起一片水花。
这里没有灯,只有月亮投下皎洁的光芒把水面照得泛白,在那片白色区域之外的地方,水面倒映出了无数星斗,构成一幅璀璨的背景。
在那背景之上,遥学姐抓着礼服下摆在水里欢跳,裙摆随着的动作肆意飘舞,她像个夜晚的精灵一样自由奔放。
“好开心!”
我听见她向我大喊,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浮现出她刚穿上礼服时惊艳到我的端庄模样。
她的翅膀就是被那些东西束缚着的,她拼了命要把它们从身上甩下,就是在追求着这种简单的快乐。也许她更希望有人能和她一起在那里欢跳,但是那个人终究不会是我,而且她也明白,很温柔地放过了我。
又有人来了,是一对情侣。
我过去扶着遥学姐走上岸,那两个人瞥了我们一眼,大概因为太暗所以看不清就没在意,很快便继续慢悠悠地散他们的步。
看着两人并肩而去的身影,遥学姐有些出神。
“你的手很冷。”
我提醒道。
“恩,我们回宿舍去吧。”她说“该把衣服换了。”
*****
我们坐上出租车时司机用一副见了鬼似得表情盯着我们,我很感激他没把我们赶下车去。
走进宿舍大门,走廊里依旧回荡着女生们嬉闹的声音。我和遥学姐快步向她的房间走去,想趁没人发现时钻进去,但从旁边的寝室里突然走出一个女孩,我们看到彼此的那一瞬间都愣了一下。
我们都惊讶地说不出话,对方表情变得很难过,低下头往上一楼去了。
“先走。”
遥学姐提醒我,我才回过神来和她一起进入房间。
一进来,她拿起化妆包就往卫生间走。
“我要先处理一下我这边,你坐下等一会,然后再来帮你卸妆。”
“卸妆我可以自己来,你把卸妆水分我一点就行。”
“很能干嘛,一起进来。”
我们俩并排在镜子前卸了妆,因为遥学姐那副样子,所以她花的时间更久。在她继续卸妆的时候,我回到房间打算换回自己的校服。
很小心地把脖子上的吊坠取下来,仔细确认一遍,一颗小钻也没有丢。同样很小心地把礼服脱掉,更仔细地检查每个部分,还以为会是很脆弱的礼服,没想到还挺结实,就算全力奔跑、被按在长凳上也没有哪个地方破掉。
这么贵重的东西,就算只开了一个线头对我来说也是大麻烦。
安心地把礼服放在桌子上,我拿起自己的校服准备换上,这时一双手却从从面把我抱住。
“遥学姐!”
“就一会。”
她声音很轻,双手也很温柔,只要我想,可以轻易挣脱开。
但我没那么做。
大概是我欠她的,打破虚伪的和平,让她感受到真实地痛苦。虽然我不能再做这之上的事,但就这样稍微满足她一下。
那之后我们俩都没说话,静静地等待时间过去。知道我不会离开之后她就抱得紧了一些,像个孩子一样靠在我身上。
时钟的声音在房间里滴答滴答响,她的呼吸声则更轻地从我身后传来,回响在我耳边。
直到我终于忍耐不住寒冷打了一个喷嚏,她才把我放开。
我匆匆把衣服穿好,直到她也把衣服穿好我才,再次看向她的时候,她变回了我平日里看见的那个遥学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