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正豪带我去的地方是公园侧面的一条小路，勉强可以让一辆车通过，他的车停在这里占据了一大半的路面。
这里原本就人烟稀少，我也没怎么来过，现在更是一个路人都没有。
停下车之后他拽着我下了车，我一把甩开他的手。
“不要碰我！”
我说出了一般女生才会对男生说出的话，嘛，现在我是伪装成女生，所以大概没问题。
“你有什么话快说，我没时间和你耗在这里。”
“我也不想和你浪费时间。”他瞪了一眼，然后语气稍微平缓些问道“你是今年刚入学的学生？”
“是啊。”回答的时候我怀着警戒心“你怎么知道？”
“猜的，如果你一直在那所学校里，近江遥应该不会到现在才把你发掘出来。”
“你这是在称赞我？”
“你那么认为也行。”他转身面向围栏，从这里可以隐约看见公园里那条小河。“你和她在一起多久了？”
他还认为我和遥学姐是情侣来着，我应该向他坦白吗？总感觉解释起来很麻烦，但是不解释的话继续误会下去也很麻烦。
“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你们误会了。”
“哦？”他抬了一下眉毛“那是什么关系？能让她把你带到那种场合去。”
“就是......朋友。”
“哼。”他一边笑一边摇头“这么快就被甩了？”我想反驳，但他举起一只手示意我闭嘴，接着说“不用和我细说也无所谓，我没兴趣。她从前诓骗你的时候做了什么？普通的甜言蜜语，还是给你买了什么贵重的东西？”
“你脑袋里面想的事情一样都没发生过，你问这些做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她在你身上花了多少心思而已。其实也无所谓，咱们俩都清楚她从来都只是抱着玩玩的心态和别人交往。”
并不是，我知道遥学姐把感情看得很重要，所以她才会那么努力地去反抗。她只是走错了路线，但是除了那条把她自己和别人都弄得伤痕累累的路之外，还有其他选择吗？
我不知道，面前的这个人更不知道。
“你还在说这种话，明明没有和她交往过。”
“我是没有，我真庆幸我没有。但是我很确定她就是个随意玩弄别人感情的垃圾女人，也是个完全不在乎自己和家人名声的贱人。”
“够了！”我忍不住出声打断他“我知道你心里很生气，因为她做的事伤害到了你的颜面，但如果你是把我叫来发牢骚的那我可不奉陪，我不想听你说这些。”
“我并不是要把这些说给你听，我要你去说给她听。”
“什么？”他充满怨恨的目光让我不由得后退一步，这个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危险气息。“我不会对遥学姐说这些话的，我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你不会轻易对她说！”他带着压迫感靠近我“但是我让你这么做是有条件的。你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自己也明白不可能和她白头到老的吧，像你这种小女生无非就是因为她长得好看，会说点好听的话，还有能给你买很多东西。前两个你就不要想了，但是我也可以给你花钱，只要你去和她分手，前提是你们还没分手，如果分了就省掉这一项。然后告诉她她是个贱人，告诉她你讨厌她，把她骂个狗血淋头，如果她能哭出来就更好了。”
“你......好恶心。”
那张扭曲的脸让我想吐，我强忍着想揍他的冲动，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
“恶心的是她，是她让事情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就算她做过错事那她也受到惩罚了。”
“还不够，远远不够。她不在乎家人对她的看法，也不在乎我们对她说什么。但我要她比现在更难过，虽然她可能不怎么在意你，但我猜还从来没有被她玩弄过的人反抗过她吧，她一定会很惊讶的，你对她造成的会得到前所未有的效果。”
不，已经有了。
就在不久之前，遥学姐被曾经喜欢她的人扇了脸颊，即使去道歉了也没得到原谅。而且从她的话语中可以知道，那样的事并不是第一次。
她仅仅只是在掩饰，在忍耐，表现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给别人看。
但是不能由我再去让她受到那样的伤害，而且她已经去道歉了，已经迈开了向前走的步伐，和面前这个还被困在原地的人不一样。
“我不做。”
“她有什么值得你去保护的！”
“你才是，为什么要一直抓着遥学姐不放！既然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你也能看见她过得并不好。也许她是伤害了你，但也并不是那么严重吧，也并没有到欺骗你的感情的程度的吧，难道说你喜欢她？”
“我喜欢的人不是她！”猛的一声巨响，程正豪把拳头砸进铝制围栏里“我这辈子都只会恨她，不管是任何形式，绝对不可能对她产生一丁点喜欢。我真正喜欢的人......”
强烈的愤怒之后，他变得很失落，那双眼睛仿佛立刻就会流出眼泪。
“我也有喜欢的人，但是我不能继续下去，因为我要接受和她的婚约，所以我放弃了。你明白吗？”
他望着我，眼神里只有难过和责备，他并不指望我明白。
“我们是一样的。我和近江遥，我们本来应该是一样的，我为了她放弃了我的幸福，但是她却要逃走。你以为我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她把事情弄得人尽皆知，不就是为了让我们家脸上挂不住然后取消婚约吗？可我呢！我做的决定又算什么！”
他冲上来抓住我的肩膀，力气大得简直像要把我捏碎。
“你知道我当时有多么难过，下了多大的决心才离开我喜欢的人去近江遥身边，凭什么她就要从我这里逃走！我不能回去了，喜欢的人不再相信我了，我什么都没有了！可近江遥还是整天摆着一张笑脸，我才不管那是她装出来的还是怎样，我就要撕破她那张笑脸，我非得要看见她难过的样子不可！”
我抓住他的双手，拼命想要挣脱，但那两只手就像铁钳一样牢固。他迫切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疯狂的渴望，仿佛我是这世上唯一可以拯救他的人。
“告诉我你想要什么，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买包？衣服？鞋子？还是直接给你钱？全都可以。只要你去伤害她，从今往后但凡她再和谁在一起你就帮我去破坏掉，直到她再也无法摆出那张令人作呕的笑脸为止！”
“我不会做的，给我放手！”
“为什么不做，她对你就那么重要吗？她有什么值得你这样去维护？”
“因为遥学姐已经做出了选择，她不是你想的那样。虽然有婚约束缚你们，但至少她用自己的方式在反抗了！只是你选择了接受而已。”
“你以为我有得选吗！你以为谁都像她那样可以放弃自己的家人，放弃自己拥有的所有东西去追求一个人，像你这种整天活在梦里小女生就是在幻想那些事情，根本什么都不明白！”
“我就是不明白！”
我终于一拳打在他脸上，他向后倒下去，而我一瞬间失去平衡也和围栏撞在一起。
“我就是不明白，像你们这样四肢健全、身体没病没灾的人为什么要说自己没有选择。这世界上还有着根本就没有机会去做选择的人啊！”
在朦胧的视线中，我看见程正豪愤怒地爬起来，就要向我的脸进行还击，但是却停下了动作，大概是我的眼泪浇灭了他的怒火。
我不是爱哭的人，那女孩离开我的那一天我狠狠地哭了一把，从那之后我似乎就没有再哭过。
但是此时此刻我却止不住眼泪，明明是在一个陌生人面前，仅仅只是说了一些激烈的话，那女孩的面容就一直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曾经喜欢的人离开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在对他倾诉，只是茫然地说着想到的话“如果她能选择去做一个健康的人，如果我有办法把她脑袋里的肿瘤取走，就算要全世界的人都讨厌我也好，就算是让我代替她也好。但是不行......我做不到，我们什么都做不到，她就那么走了，再也没了联络，我都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
眼泪如喷泉一般涌出来，炙热的温度灼烧着我的脸颊，我又看见了飞机离去的画面，那片蓝天，太阳无比刺眼。
除了那些做不到的事情，我甚至连最简单的选择都逃避掉了。
连最后一句“再见”都没有对她说出口。
“你......”程正豪犹豫的声音在我响起“我不是故意要惹你哭。”
他伸手过来，我一巴掌打飞他的纸巾。
“别碰我！”
我一步步后退，指着他。
“别追过来。”
他在原地站住，我转身拔腿就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