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九月二十二日,凌晨三点,天朝坷垃技术大学第一教学楼,紧邻着花圃的1102教室,没有头颅、脖子上插着赤色石蒜花的少年(少女)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在了那里。
少年的名字叫“Kurano”,只有三个音节,汉字不祥。这是他/她唯一的记忆。
他/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来头,谁给自己起的这个名字,以及自己为何会在这里。对他/她来说,世界仿佛就是从他/她苏醒的那一刻产生的,没有任何历史、没有任何与自己有关的痕迹。
只是隐隐约约地,少年回想起这具躯壳一度被谁称呼过的名字:ku、ra、no。唯有这点他/她无比确定。
第一教学楼的总电闸早已拉下,无灯,无人,教室里黑漆漆一片,Kurano第一眼看到的是脚边打翻在地的携带电话,裂开的液晶屏发出微弱的荧光。
借着荧光和屏幕里的倒影,Kurano确认了自己的状况,除了没有头、没有心跳、没有脉搏、没有体温,其他都与正常人类无异,有思维,有五感。可是在装有监控摄像头的教室里,Kurano没有胆量脱下裤子确认自己的性别。
至于生长在脖子截面处的石蒜花,与第一教学楼下的石蒜花一模一样。
Kurano尝试拔掉它,失败了。花茎根部与头颈处截断的血管长在一起,想要拔掉它,就如同正常人拔掉长在脖子上的头一样困难。
事实上与其说拔不掉,不如说Kurano不敢拔。花茎封闭了血管,使血液不会从颈部断口流出。更重要的是Kurano没有头,也就没有办法使用嘴巴进食和使用鼻子呼吸,脖子上这朵石蒜花代替头部,进行光合作用和呼吸作用,维持这一躯体正常运转。
呐,仅仅看上去像人类的(其实也并不怎么像)我算是人类吗?退一步,这样的我还算是生物吗?
Kurano正在苦恼着,手不小心碰到屏幕下方的home键,解开了携带电话的锁屏。
被混沌的色彩换笼盖的电子信箱送信界面,上面写着一行字:
“****年六月三十日八点三十,不要搭乘从五号线换乘站出发的环状线。”
****年指向过去。
Kurano有种感觉,这句话、这部携带的主人、自己的名字的三个音节,一定与自己的存在于此的理由有关。他/她必须找到答案。
携带电话连上了天朝坷垃技术大学的校园网,Kurano在搜索引擎中输入了“****年六月三十日”、“环状线”等一系列字眼。那是二三十年前的事情了,年代太过于久远,而且当时的事件涉及到的全是未成年人,本就刻意做了保密处理,现在网络上留下的完整信息更是寥寥无几。
“**高中A班全体学生出行”?
“卒业典礼”?
“脱轨事故”?
“塔桥站”?
“化工厂气罐爆炸”?
“谋杀”?
“动机”?
“校园暴力”?
“复仇”?
“生还者”?
“都市传说”?
……
最后,Kurano能找到的、来源可靠的,只有这么一条信息:
当年唯一留下的证物是一本交换日记。日记的其中一名创作者在其中详细书写了她计划使用炸弹诱发环状线列车脱轨、与高架桥下化工厂易燃有毒气体气罐撞击引起连环爆炸的全过程,以及她的犯罪动机。
事故是否真的发生、那名嫌疑人的下落、涉事的**高中A班全体学生的下落,网上却没有任何记载。
追诉期过去后,这本日记被解封,它现在的所有者叫做求导君,德井店一家面馆的拉面师傅。这位求导君与日记的作者年龄相仿,当年在市郊另一所高中就读。对都市怪谈感兴趣的他几经辗转入手了这本日记,放在店里,随时当小说书一般看。
Kurano决定去德井店拜访这位求导君。
天朝坷垃技术大学门口就是五号线地铁入站口,最早一班列车是六点一刻发车。等天快亮了,Kurano走进无人的地铁站。
Kurano从未坐过地铁,根本不认识售票板上一堆花花绿绿的线路图,好不容易找到“德井店”三个字,又不知道该怎么去乘车口。就算找到零星几个路过的人,没等他/她开口求助,那人便尖叫一声吓跑了。可怜的Kurano只好一边道歉,一边摸索去德井店的站口。
终于,Kurano找到了一个貌似是乘车口的地方。沿着上行扶梯去往露天平台,迎面便是铁轨。
最近几天都是大晴天。站台口两侧的树叶绿得发亮,水泥地板和铁轨上没有一滴雨渍,铁轨下碎石子间窜出的狗尾草在阳炎里来回飘动。
时间还早,站台口空荡荡的。不久,台阶的视平线处浮出一个人影,高中生模样,背着书包,手里拿着雨伞,衣服半湿,像是刚从雨中来。
Kurano赶紧把自己藏在广告牌后,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出了口:
“请问……”
高中生听到了他/她的声音,将要回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