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故事就告一段落了。不嫌啰嗦的话,最后再讲个故事吧。
当然若是你不想再看下去,就此合上书也无所谓。毕竟这只是个可有可无的故事。
那么,下面开始了。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小孩,他患了一种奇怪的病,身上无时无刻不在生长多出来的器官和肢体。别的孩子都是两只眼睛、两只耳朵、一个鼻子、一个嘴、一双手、一双脚,而他,肚子上长出了眼睛,后背伸出了腿,头顶冒出了手,脸上爬满了多余的鼻子和耳朵,就连嘴里都比别人多几排牙齿。
这些多出来的部位很重,也很丑陋,而且它们就像有自己的意识,不听小孩的指挥胡乱地动着,时常弄伤他自己,或是他身边的人,令他很是困扰。
小孩穿上宽大厚实的外套,想要遮住这些奇奇怪怪的部位,就算是酷热的夏天也不曾脱去。他不愿和别人说话,生怕嘴里密密麻麻的牙会吓到别人。学校里的同学都嘲笑他,不和他玩,可是那些人连他原本最可怕的样子都未曾看到过。
有一天,天下着雨,小孩看到同座的小女孩没有带伞,全身都湿透了,冷得瑟瑟发抖,他情不自禁地脱下外套披在小女孩颤抖的背上。就在这时,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原本的模样。
怪物!
魔鬼!
吃人的妖怪!
大家纷纷后退。那个被披上外套的小女孩躲闪不及,一个踉跄跌坐在地,捡起一把尺子在面前挥舞起来,害怕“怪物”扑过来把她吃掉。
小孩吓得哭了起来,全身的肢体也不受控制地发出悲鸣声。皮肤外突起的肋骨像刺猬的外壳把他保护起来,腹背的手推开包围,撕开门窗,十几只脚带着他逃回了家,然后他把自己锁进了房间。
一夜间,小孩身上的肢体发疯般生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长越多,越长越大,直到那孩子身上已没有一块平整的皮肤,直到整个房间全都被手、腿、头发、鼻子、眼睛、嘴、脊椎骨……装满,仿佛是烤箱里发酵面团的吐司盒。
小孩没法从房间里出去了。
这不是故事的结局。
一天一天过去了,小孩觉得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毕竟他总得出去呼吸新鲜空气,总得去超市买牛奶和空心菜,而且总是呆在自己的肢体生成的“茧”里也很无聊。
他拿起了手边最近的东西,是一只笔。然后又摸了摸,找出一本素描纸。
来画画吧。画什么好呢?他用右手握起了笔,看了看左手,决定把长在左手手掌上的人面疮画下来。画完后,疮居然消失了。
小孩接着又画了木耳似的爬满整条手臂的耳朵,画完之后它们也都不见了。
简直太好玩了!
于是小孩画呀画,画了整整一本素描纸,他身上多余的肢体也少了很多,那些空缺的地方变成了血洞,仿佛被刀剜去一样,血从里面滴出来,有一点点疼,不过小孩感受到的更多是作品完成的喜悦和浑身的轻松。
素描纸画完后,他就在桌子上、床单上、墙上、地板上、天花板上画,直到那些肢体都不见了,他的全身布满大大小小星星点点的血洞。比起原先怪物一般的他,小孩和其他人比起来已经相似多了。
小孩决定不再继续画下去,因为模特已经“用完”了。
他带着这些作品,穿上不那么厚实但还是很宽大的罩衫,走出房门,来到了阳光下,和每一个路过的人打招呼问好。他把作品挂在广场上,有的人说这些画看起来很恶心,有的人说很有趣。没一个人想到这些画中怪诞的东西原本是长在小孩身上的。只要小孩不掀起衣服,不让别人看到他全身的血洞,在别人眼里,他就是再平常不过的普通人。
他去了超市,买了牛奶和空心菜,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好。
久而久之,小孩忘了自己最初是个怪物;
久而久之,他觉得自己是个正常人;
久而久之,他身上的血洞也愈合;
久而久之,他找到了朋友,找到了心爱的人;
久而久之,他获得幸福……
——了吧。
如果你知道那孩子的名字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