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坠落人间的天使

作者:格陵兰圆鹅 更新时间:2020/8/19 7:58:27 字数:3323

那塔伦是一座海岛,位于莫卡森海域西北侧,是北方最大的岛屿之一。

这里气候温暖平和,物产丰盛,与临近几个海岛的经济交流频繁,岛上的居民们大多生活富足。来自南方的莫卡森暖流与来自北方的多伦托寒流在那塔伦岛东侧的海域交汇,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大渔场,住在岛东的居民们多以打渔为生。

德比便是一位住在岛东的渔夫。年轻时他是村子里数一数二的泅水好手,人送外号浪里黑条,如今他五十一岁,已开始步入晚年。

但他勤于锻炼,身体强健,古铜色的躯体上肌肉线条分明。每次出海时他都扛着近百斤的器具,从家里一路走好几公里到码头,喘都不喘一声;归来时拖着大网小网健步如飞,也不要人帮忙,称得上宝刀未老。他的半辈子都是在海上过的,没人比他更懂捕鱼。

就是这样一位经验丰富的老渔夫,最近屡屡在海上吃瘪——他已好些天没什么收成。打不到鱼,换不来钱,天天靠家里剩下的鱼干度日。可怜的老德比快被鱼干逼疯了,做梦都是酱鱼干炒鱼干鱼干汤鱼干拌饭。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整整十一日,德比终于忍无可忍。他找村头的铁匠借了张猎弓,又从家里摸出十几枝落灰的白羽箭,一脸悲愤地钻进山脚下的林子里,想寻几只野味改善伙食。

四月的第一天,夏头春尾,气温攀升。德比套着件麻布短衫,双臂裸露,发达的肱三头肌在汗液的浸润下闪闪发亮。他表情紧绷,精神高度集中,左手紧握弓把右手虚撵羽箭,瞪圆的双眼扫视四周,一副身经百战的模样。

德比可不是第一次来猎野味,这片林子他熟的很,小时候在这里瞎疯长大后来这里找饭恰,上上下下把林子逛了个遍,他知道何时何地会有合适的猎物。

这时,「唰唰」的异响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德比半举猎弓,定睛凝神,只见得前方十几米处有一只白兔在草垛中穿行。白兔抬头吸了吸鼻子,警惕地探视左右,见得似乎没有危险,便放心低头吃起草来。

德比见状嘿嘿一笑,半蹲起身子张弓搭箭。这支近九十磅拉力的猎弓是村口铁匠自作的特制品,拿来射兔子有点炎爆术灭蚊的意味,德比甚至有点担心自己这几根自制的粗箭会被弓弦弹坏了。

平视前方,德比肘尖发力,推弓,拉弦,瞄准,射!「嘣」的一声响,箭矢离弦,精准且有力地向白兔飞去,老德比露出了得意的微笑,此时他已经在考虑这只兔子的后事。该清蒸还是红烧?

白兔此时还在吃草,而且恰巧啃完了嘴边这一束,它转身便啃起另一束。这不转不要紧,一转便出大问题。德比正对着这只白兔的左侧面,拉弓时瞄准的是兔头,白兔这转身恰好卡在德比放弦的时间点,这兔头一偏,箭矢擦着白兔的头皮就飞了过去,没入它旁边的树干之中。

白兔吃了一吓,连蹦带跳地窜向树林东边,眨眼间就没了影子。

老德比登时就不干了,一阵无名火在他的心中燃起。常言道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即便是纵横纳塔伦东海岸三十余年的德比在捕鱼时也偶有失手,可他没想到如今的自己会连续失手十几天,逼得自己天天吃鱼干,导致老德比这些天心情相当不好。

再加上德比一直自诩科尔契村第一神射手,来后山抓零嘴向来百发百中,今天却眼看着即将到手的兔肉飞走了。羞愤交加之下,老德比心一横,和这只兔子杠上了。

「今天抓不到你,老子这礼拜就只吃鱼干!」他气的啐了口唾沫,拎起箭袋直追上去。跑了一会儿,德比瞧见远处有一道白影闪过,确信了就是这个方向。

追了一个多小时,饶是老德比体魄强健也有些撑不住了。他停下脚步,呼哧呼哧地喘了一会儿,这才打起精神看向周围。之前在气头上,而且跑得那么快,德比心思没注意周围是个什么情况,停下来才发现跑得有点远了。

太阳已经划过下半轮天空,余晖照在德比面前这座不大不小的池塘上,池水潋滟,波光粼粼。

太阳就要下山,离天黑不久,这座池塘在森林深处,离家有段距离。老德比知道自己该早些回去。他叹了口气,开始考虑下个星期该怎么把鱼干做出花来。

他转身欲回,眼角忽的掠过一抹白。德比大喜,暗道天无绝人之路,立刻张弓瞄准。这一瞄,老德比顿觉不对劲。树底下那抹「白」,乍看确实是白色,细看之下会发现那其实是银灰色,比之前那只兔子的毛色略深一点。

再看的细一点,会发现那并非动物皮毛,是人的头发。德比收起弓箭,缓步靠近,发现这树后头居然躺着个人。

「喂,听得到吗,醒醒。」

他见躺地上这人没有回应,心头一沉,想过去看看情况。之前离得太远,而且对方的身子被树干挡住,德比只看见那人露在外侧的银发,不知道那人具体是什么模样。他在那人身旁蹲下,借着夕阳余晖看清了对方的样子。

老德比吃了一惊,本准备伸出去摇醒对方的手停在半路。

那是一个鼻息微弱、半睁着眼的小女孩,她身下的地面画有一堆古怪且残破的图案。

女孩未着片缕,裸露的肌肤白到略显病态,梦幻般的银色长发倾泻至腰际;她的眼睛很大,惊艳又神秘的黄金眼瞳几乎要把老德比吸入,但眼角有点下垂,给人一种不太精神的印象;她的鼻梁秀美且挺拔,小巧的嘴唇失了血色,却更添几分凄美。

一个个堪称完璧的部位以恰到好处的方式组合在一起,造就了这个把「可爱」和「标致」写在了脸上的女孩。德比只觉得眼前这个女娃生的太漂亮,漂亮到不像人类,好似画家笔下的谪仙,坠落人间的天使。

他看呆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气若游丝的倒霉孩子什么都没穿,一脸要死的样子,八成是遭了贼。把她扔在林子里不管的话,女孩这辈子怕是要交代在这儿。

老德比一心救人,抱起女孩就回身往村子里赶。他一边跑一边掂量,判断怀中的这孩子大概一米三出头,年纪应该和村子里那几个捣蛋鬼差不多大,不会超过十二岁。

常有人用「盈盈一握」形容女子体态纤细,德比以前认为这个词就是胡扯,他不相信真有人能有这个身材。现在,德比信了。不仅信了,还觉得「盈盈一握」算个屁,就他怀里这孩子的腰腿,「半握」都嫌多,纤细的吓人。德比不敢抱得太紧,生怕劲儿使大了折了这孩子的腰。

夜色初显时,德比的视线中亮起点点灯火,他看见自己的村子了。村口的铁匠安东尼恰巧在散步消食,走着走着,他就看见德比怀里抱着什么东西,火急火燎的往村子的方向冲刺。安东尼喊道:「老德比你回来啦,让哥几个看看你打到些什么!」

「去去去,别跟我贫。老子赶着救人命呢,你哪来的死哪去。」德比回了安东尼一嘴,直接从安东尼身边穿了过去,头也不回地往家里跑,速度之快实属安东尼生平罕见。

「救人命?」安东尼不知德比吃错了什么药。

顺带一提,那支工艺独特、材料难寻的猎弓是安东尼鼓捣了好几年的心血之作,说是他的半条命都不为过。安东尼突然想起德比还没还他的弓,也急急忙忙的往德比跑路的方向追过去。

德比一头撞开自家房门,门都不关就奔进里屋,看的追在后头的安东尼愈加不解。德比没欠自己钱啊,跑什么跑,难道他把弓弄丢了?

「老德比你急着投胎呢,门都不关。我弓在……卧槽。」

以下是安东尼视角:

屋内有个满脸横肉、肌腱发达、浑身臭汗的中老年壮汉(指德比),这壮汉左臂环抱着一个昏睡的果體女童,右手拎着件洗的发黄的素色短袍,怎么看怎么像湿法炼铜现场。

安东尼不清楚德比手上这件短袍是给女孩穿的还是从女孩身上脱下来的,他现在只想知道自己该拨110还是911。不对,110和911是什么?

安东尼整个人都蒙了,憋了半天憋出来这么几句话:「德比你冷静一下。兄弟我知道你老婆死的早,你饥渴归饥渴,不能拿这么小的孩子开刀啊,这是犯罪!你要真憋不住了,隔壁格雷戈里那小子家有只母山羊,我寻思你要不和他商量下?」

德比懒得搭理安东尼这个烂话制造机,三两下就把短袍给小女孩套上,又把她送到床上盖好被子。一通收拾下来,他对安东尼说:「我出门取水,你赶紧去趟小教会把菲尔丁大姐叫来。」

「菲尔丁?你等等,这都什么对什么啊。」安东尼还没摸清楚状况。

「别搁这儿跟我废话,这小姑娘要是死我家里,我就把你丢海里喂鱼!快去!」德比拎着牛皮水袋,头也不回的跑出了家门。安东尼瞅了瞅这脸色白的吓人的女孩,终于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格雷戈里!」安东尼朝隔壁屋吼。

格雷戈里是德比的徒弟,此时这位青年渔夫正坐在自家窗边喝着鱼干汤。听得有人唤他,他放下碗勺,脑袋探出窗外。

「是安东尼叔啊,又在师父家喝酒?」格雷戈里笑道。

「还笑,喝喝喝,喝个屁!我出去一趟,你代我看好德比屋里这孩子。要是这孩子死这儿了,我就把你丢海里喂鱼!」德比放完狠话,一溜烟地跑远了。

「孩子?不是,叔你这是演的哪出啊?」格雷戈里懵了。

当晚,在修女菲尔丁的调理下,小女孩的呼吸渐渐平稳,脸上也多了丝血色。忙活半天的德比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

那张弓最后没能要回来。倾注安东尼数年新血的特制猎弓就这么被丢在之前那座池塘边,再没人能想起。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大小:
字体格式:
简体 繁体
页面宽度:
手机阅读
菠萝包轻小说

iOS版APP
安卓版APP

扫一扫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