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比再次出海去碰运气,缇娜在帮艾尔莎跑腿,没人来家中陪克萝伊。
克萝伊双手捧着茶碗,仰头一口闷完了茶水。她坐在一张对她来说过高的椅子上,赤着的双脚在半空来回摇晃,看起来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冰鲛袭击事件已过去半个月,克萝伊又回到平淡的日常生活中。奇怪的是,菲尔丁自半个月前便不见了踪影,她把克雷吉拜托给某位村民照顾,之后便离开了,村里的人都表示最近未曾见过她。
据格雷戈里说,这并不是什么稀罕事,菲尔丁有时会莫名其妙的玩失踪,往往再过段时间就会回来。不过,这次她的失踪时间确实有点长了,以前从没出现过她连续离开半个月的情况。
克萝伊挪了挪屁股,起身从椅上跳下。大概是因为坐的太久,她起身时才发觉自己的双腿又酸又麻,一点劲儿也使不上。从椅子上跳下的克萝伊刚踩到地面,顿感两脚发软,踉跄了几下就迎面摔倒,小脸直接「咚」一声磕在地上。
「呜哇!」克萝伊吃痛出声。
这一跤幸好没磕到桌角,但也摔得结结实实,克萝伊额头摔得通红,鼻尖磕的乌青,眼角挂上了好几滴泪花。她捂着鼻子艰难地抬起头,意外地和一双淡蓝的瞳仁对上了眼。
克萝伊这时才发现房门已经被人推开了一半,有一个年轻男子正站在门前愣愣地看着她。男子留着一头清爽的棕短发,鼻梁上架着一副银丝眼镜。他的面部轮廓生的柔和,身段也较瘦,不看他那身灰黑的男式旅装的话,克萝伊几乎要以为他是个女人。
男子脸上一幅似笑非笑的表情,要是说他没看见什么,克萝伊绝对不信。
场面一下子就尴尬了起来。
「这位……噗……小姐,你没事吗?」能看出来,这位年轻男士憋笑憋的挺辛苦。
克萝伊还趴在地上没起来,她那张抬起的小脸和往常一样没有表情。不过,她的眼神里倒是少见的流露出羞恼和哀怨的情绪,说话的声调也不自觉地低了半个八度:「帮我、起来。」
男子很自觉地上前去扶起克萝伊,但他止不住上扬的嘴角暴露出他其实还在偷着乐的事实。克萝伊站起身后毫不客气地推开了男子,看来她的心情相当不好。
「你是、谁,为什么、进我、家?」克萝伊鼓起脸颊,尝试挤出一个凶巴巴的表情。
遗憾的是,克萝伊认为的「凶」和正常人概念里的「凶」有相当明显的差距,尽管她已经很努力地想调动自己的面部肌肉,她的面部表情还是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么面瘫。男子不仅没被吓到,甚至还产生了伸手去戳戳克萝伊的腮帮子的想法。
「我叫阿尔文。」名为阿尔文的男子好不容易压抑住自己的笑意,「敢问小姐的名字?还有,你不必这样盯着我,我没有恶意。」
「德比、说,没在、村里、见过的、人,可疑。」
克萝伊完全不像是相信阿尔文的样子。她确实没在村里见过阿尔文。
「德比?你果然认识他。虽然我很想问问你是谁,不过能先和我说说德比他在哪儿吗?我有事找他。」
他是德比的熟人?
克萝伊歪了歪头,似乎在想事情。想了一会儿,克萝伊摇摇头,表示自己无法作出决断。
「我、不管。你、不许、乱动,在这里、等、德比、回来。」
扔出这句小孩子撒脾气一般的话,克萝伊不再理会阿尔文,背身爬回之前坐的椅子上。阿尔文尴尬一笑,熟稔地寻出另一把椅子,与克萝伊隔桌对坐。
眼看着克萝伊又开始一碗一碗地往肚子里灌茶水,都快把水壶喝干了,阿尔文的眉毛抽了抽。
「小姐,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德比、说,不要、和、生人、说话。」
克萝伊放下茶碗,开口拒回阿尔文的问题,然后又自顾自地喝起茶水来。
听到这句,阿尔文脸上洋溢起胸有成竹的笑容:「你说自己不和生人说话,可是你已经和我说了好几句话了,说明你没把我当生人,不是吗?我们还是聊聊吧。」
「不行,等、德比、回来。」
克萝伊的态度依旧不冷不热。阿尔文好像对此完全不着急,他把视线移向摆在桌上的茶壶。
「那么,我们换个话题。这位可爱的小姐,你为什么一直在喝水?」
克萝伊完全没再搭理阿尔文。她对德比的教导有种近乎偏执的迷信,把阿尔文的话当耳旁风的同时,她还在心里不停地默念着「别和陌生人说话」。
克萝伊不知道的是,当她把陌生人放进家里的那一刻,「要不要和陌生人说话」这个问题本身已经失去了意义。
阿尔文见克萝伊不理他,便伸手探进怀里,掏出一个纸包。纸包被阿尔文一层层剥开,露出了内侧裹着的东西。
是两块面包。
克萝伊的鼻子缩了缩,喝水的动作停了下来,眼睛偷偷瞥向阿尔文举着的纸包。
「真好搞定。」阿尔文心想。
「你是不是想吃这个?」阿尔文把纸包递到克洛伊面前晃了晃。
克萝伊摇头,但她那完全无法从面包上移开的视线已经出卖了她。恰巧,一阵不合时宜的肠胃哀嚎由克萝伊的腹部传出,这阵诉说着饥饿的声响在安静的房间内显得格外突兀。
克萝伊的面瘫脸真的很适合装蒜,若不是她的耳垂红到要冒烟,阿尔文还真察觉不到她的情绪变化。
「唉……算了,搞得我好像在欺负小孩子似的,你拿去吧。」
阿尔文话音刚落,手中的纸包直接消失了。待得他反应过来,他只见到桌上摆着的一个空荡荡的纸包和克萝伊嘴里含着的半块面包。
「阿尔、文,好人。」克萝伊咽下嘴里的食物。
「你说什么?」
「我叫、克萝伊。」
阿尔文本都准备放弃了,想不到克萝伊居然会自己开口。
「我这就从生人变成好人了?」阿尔文感到好笑。
「嗯。你、好人。」
用两块面包就换得「好人」的评价,之前她对阿尔文的种种怀疑仿佛就不曾存在过,真是过于廉价的信任。
阿尔文心情很复杂,开口问道:「你不停地喝水,是想填肚子?」
克洛伊点头。
「照顾你的是德比?」
点头。
「那德比呢?」
「出海、抓鱼。」
阿尔文叹了口气:「他怕是忘了给你留吃的了,这糟老头子在关键时候经常掉链子。」
「不能、说、德比、坏话。」
阿尔文被克萝伊这番话整得哭笑不得,原来连他也没资格抱怨德比几句了。他越来越好奇这个陌生的漂亮小姑娘是从哪里来的。
「那你说说,你凭什么不让我说他坏话,他又是你什么人?」
克萝伊在脑袋里搜刮起露娜留给她的有限知识。她找到一个好像很适合的词语,脱口而出曰:
「德比、是、爸爸。」
「啊?」
阿尔文上下打量了克萝伊好几番,试图从这个画一般梦幻的小姑娘身上找到与德比的相似之处。
说起来,这种憨憨的性格,确实是和德比有点像。
「德比是你爸爸?」
克萝伊考虑了一下,点点头。
「你……你妈妈呢?她是怎样一个人?」阿尔文的声音在颤抖。
「妈妈?我、不知道、她在、哪儿。她、和我、很像,她很、漂亮。」
克萝伊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她很、年轻,像、姐姐、一样。」
阿尔文被彻底震撼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对话的内容逐渐偏离常轨,德比要是听见这俩人在聊什么,非得吐出二两血来不可。东拉西扯了一会儿,房内再度响起推门声,克萝伊与阿尔文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外。
很巧,来者恰好是德比,他应该是刚从码头回来。德比正拖着一整网的鱼,满脸喜色:「丫头你快看看,今天可抓到不少哩,卖掉后还剩这么多!那些鱼跟疯了似的,不要命的往岸边游,我们赚大发——阿尔文?」
德比看见阿尔文坐在家里,心头又惊又喜。
「你小子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说至少得再有个两三年吗?」
阿尔文冷哼一声,紧皱的眉角显示出他现在并不算好的心情。
「我再不回来,老爹你就得给我整出第二个妹妹了。」
「第二个妹妹?什么意思?」德比迷惑了。
「老当益壮啊。我不在的这几年里,老爹你还给我添了个妹妹。」
「看来,我得和老爹你聊聊关于你作风的问题。」阿尔文揶揄道。
误解系的故事,仍在德比周围持续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