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古老的东方神兽。”
沙哑的声音从书阁的一角传来,这种带有浓重衰老沧桑气息的声音却属于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二、三的小女孩。
小女孩穿着一身红色的洋装,粉雕玉琢,淡蓝色的发梢末端戴着一个蔷薇状的发夹,她的皮肤比晶莹的雪还要白,却是惨白的白,她的眼瞳比红水晶还要红,鲜血般的红。
“已经很久没人这样叫过我了,请坐。”
碧绿的眼眸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位意料之外的客人,那深邃的眼神毫不遮掩,盯得人心中发毛,但那眼神的深处少有的带上了几分怀念。
桌子上摆放着一杯茶,一杯清香的红茶,只是那茶中的红色要稍显浓郁。
“神兽大人竟用这等好茶招待,实在是令我受宠若惊。”小女孩缓缓入座,动作沉稳,非常熟练的品起了红茶,微微一笑。
只不过笑的非常勉强,就像一只无法反抗的手在强迫她笑一样。
“这没什么,在我们这儿有一句古话,叫“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若是怠慢了朋友,便是主人的不周。”
“您说笑了,想必对于您来讲,并不存在真正的朋友。”那血红的瞳孔没有一丝惧意,或者说那其中没有任何名为感情的色彩。
“那么客人您是我的朋友吗?”
“不,当然不是,想必那些把阁下当成朋友的人现在都已经沉寂在历史的长河里了。”
“这位客人,您这般形容,我的心可都要碎了。”
书阁的主人双手抱胸,眼角带泪,显得楚楚可怜,一副你为什么要在我心上插刀的模样。
“阁下真是幽默风趣,如此这般,怕是就连我们那有名的追魂小丑都会自叹不如。”
“追魂小丑莫洛斯,当年鼎盛时期何其风光,一场小小的表演会光现场就有数万人观看,而场外关注的人更是远远不止千万。”
书阁的主人绘声绘色,那逐渐高昂的声音在书阁之中徘徊,透过书架的缝隙,向着远方的阁楼奔去,直至消失。
“只可惜,他死了!死在了由“它们”所引发的极恶之灾里,整个世界却只有我们这些“支柱”有他的记忆。”
那碧绿色的眼眸逐步染上猩红,就像盖上了一层红色的帷幕,暴虐的气息爬满了整片眼眸。
“所以,为了此间的一切生物不被“它们”吞噬,为了能够度过这些所谓的极恶之灾,你不得不牺牲你的朋友,我们共同的战友。”
死寂,死一般的沉寂,亦或是暴雨前的宁静。
“……你知道的,我们那时没有其他的选择。”
良久,书阁的主人给出了回应,那一声声的质问就像刀子一样割在她的心脏上,剧痛非凡。
那红色终究是从她的眼中消散,那碧绿的双眸浮现出前所未有的疲倦,她又一次感到了寒冷,那并不存在却又无比真实的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背脊发凉,如坠冰窖。
“是的,我知道,我们都知道别无选择。”沙哑的声音不带任何起伏,有的仅是绝望的无奈与自责,“我不是在怪你,我只是在怪这个烂透了的世道。”
“无妨,你若是想,便是吸尽我的血也可以。”书阁的主人像是想伸手去触碰小女孩的头发,最终却也还是未敢抬起手。
小女孩并没有注意到对座的人想伸手去安慰她,又或者她注意到了并不想搭理,总之,她始终只是品着红茶,视线一直望着桌椅的右侧,仿佛那里有着某种意义非凡的事物。
“这对万世铭的主人来说不痛不痒……青灵,你说,我们还能赢吗?”
这个话题是如此的沉重,那背后的现实是如此的残酷,对谈的双方也都已心知肚明。尽管如此,问出这个问题的人还是想听听对方的回答。
从大灾变降临的那一刻起,这个世界就开始走向末路,各类层出不穷的灾就像天空中的星辰一般“闪耀”,夺走了数不尽的生命。
那无可触摸又无可避免的命运仿佛早就给这个世界叛了死刑,彼世的幽梦、星河的阴影、血红的梦魇……这群大灾变的罪魁祸首们永远都不会停下蚕食世界的爪牙。
它们降临,它们吞噬,它们永不停息,它们不知疲倦,它们饥渴万分……也许直到这个世界彻底崩塌的那一刻它们才会停止。
尽管现在处于一个相对和睦的世纪,但没有任何人比这些“支柱”们要清楚,那不过只是毁灭到来前的片刻安宁,只要轻轻一戳便不复存在。
“我们,已经输了。”书阁的主人失落的说着,那没有任何光亮的眼睛疲倦的盯着桌面,没有任何算计,没有任何思考,这是她最为无力的回答。
小女孩猛一转头,那红色的瞳孔终于带上了几丝惊讶,许久,她用着平缓的语气说道:“我从未想过你会这样说,我认为我们谁都可能这样说,只有你不会。”
“为什么不呢,芙兰,我们早就预见过的不是吗?那即将到来的未来,那个万物凋零的终焉。”
“是啊,呵,我们究极一生达到这个世界的顶点,却只看这个令人绝望的未来,姐姐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末路,而她选择欣然接受。
所以,我不怪你,我只是,在恨我自己,恨那时软弱无能的自己,我只是在迁怒你罢了。”
“嗯,我知道……”
从一开始,这就只是一场抛却了一切身份,抛弃了一切责任的朋友之间的倾诉。
“那么,你找到“祂”了吗?……青灵大人”
“……那只是一个虚妄的预言。”
“可那是希望,不然你也不会在这待这么多年了。”
“……她叫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