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黛尔凝视着那些漂浮的记忆碎片，每一片都像锋利的刀刃，切割着她试图掩藏的伤口。血雾重新聚拢，化作她初拥的模样——苍白的少女蜷缩在猩红天鹅绒帷帐里，她贪婪的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庆祝着自己还活着。
"多讽刺啊。"另一个她指尖轻点那片记忆，画面顿时扭曲成血域宫廷的镜厅。无数面镜子里同时映出阿黛尔的身影，有的穿着人类衣裙的小女孩，有的披着公主的礼服，还有的是艾薇儿逼迫她喝下血液是那种她忘记不掉的欢愉，"汝越是抗拒，我们就越像困在蛛网里的蝴蝶。"
梦境突然渗入现实世界的声响。窗外夜巡龙骑的金属鳞片还在叮当作响，远处传来午夜钟声的第十二下余韵。睡梦中的少女面如白瓷看不出一丝人类的样子——血族的力量给予了她新生，却也让灵魂永远停留在那个失去一切的早晨。
"你想要什么？"她终于嘶哑着开口，看着对面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赤瞳。那些漂浮的星光正逐渐被暗红侵蚀，像滴入清水的血珠般丝丝缕缕晕染开来。
白毛少女忽然贴近，冰凉的前额抵住她的额头。大量陌生又熟悉的记忆洪流般涌来：锁定猎物的玩弄、狩猎时的快意、獠牙刺入颈动脉时猎物战栗的甜美。这是被阿黛尔刻意遗忘的本能，是每个夜晚都在血脉深处沸腾的暗潮。
"承认吧。"耳语带着蜂蜜般的黏稠感滑入耳膜，"汝在实验室操弄血族魔法，在精灵族吸食伊莉丝的血液时——"她的身影开始融化，银白发丝如活物般缠绕上阿黛尔的手腕，"那一刻的欢愉，可比汝用单纯体术战斗时纯粹得多。"
阿黛尔惊觉梦境正在坍缩。天花板上的烛光斑痕化作血滴坠落，海港的灯火扭曲成跳动的鬼火。白毛少女最后的声音像隔着厚重水幕传来：“不是吾想要什么而是汝——阿黛尔.伊丽莎白想要什么……”
现实中的阿黛尔猛然睁眼。晨光已经透过纱帘，将那条"银色河流"蒸发成浮动的金尘。她发现茶杯不知何时摔碎在地方了，她赤脚踩在地上瓷片扎进脚心却诡异地没有流血——那些伤口正被细如发丝的血雾缠绕着愈合。
"做噩梦了？"伊莉娜盘在她枕边，鳞片还带着未褪尽的琥珀色微光。
阿黛尔望向北方高塔的方向，那里被朝阳镀上一层玫瑰金。她轻轻活动五指，感受着血管里新生的、驯服的黑暗力量：“我……我不知道……”晨风掠过窗台，吹散了凝结整夜的红茶香。
阿黛尔低头看着自己的坐回床上看着脚心，那些细小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血雾消散后，她的皮肤依旧苍白如雪，却隐隐泛着一种与以前不一样的质感。
伊莉娜歪了歪脑袋，金色的竖瞳里闪过一丝担忧：“你看起来……不太一样了。”
阿黛尔没有回答。她的思绪仍沉浸在梦境里，那个白毛少女的话语像毒蛇般缠绕着她的心脏——“汝越是抗拒，我们就越像困在蛛网里的蝴蝶。”
她忽然想起在凛冬国的那一夜，当她太久没有吸食血液饥渴难耐，本能驱使她咬住伊莉丝的脖颈时，那股涌入喉咙的温热血液……那种近乎罪恶的满足感，让她战栗又沉迷。
“伊莉娜。”她轻声开口，嗓音低哑得不像自己，“如果有一天……我彻底变成怪物，你会怎么办？”
小龙娘眨了眨眼，尾巴轻轻缠上她的手腕，鳞片温暖而坚定：“那我会先咬你一口，让你记住痛。”
阿黛尔怔了怔，随即低笑出声。是啊，伊莉娜从来不会说什么“你永远不会变成怪物”的漂亮话，她只会用最直接的龙族方式告诉她——即使堕落，也有人会拉住她。
阿黛尔的笑声渐渐低了下去，她低头看着伊莉娜缠绕在自己手腕上的尾巴，鳞片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像是某种无声的承诺。
“伊莉娜……”她轻声唤道，指尖轻轻抚过小龙娘的鳞片，“谢谢你。”
伊莉娜歪了歪头，金色的竖瞳里闪过一丝疑惑：“谢我什么？”
“谢谢你……一直在这里。”阿黛尔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一刻的宁静。
伊莉娜眨了眨眼，突然用尾巴尖轻轻抽了一下她的手腕：“笨蛋，我可是东道主怎么可能放着客人出事呢！而且我们还是朋友”
阿黛尔怔了怔，随即失笑。是啊，她们是朋友，是彼此最信任的伙伴。无论前方是陷阱还是真相，她们都会一起面对。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向窗外。晨光已经彻底驱散了夜色，拉古娜城在朝阳中苏醒，街道上渐渐有了行人，商贩的吆喝声隐约传来。
“希雅说的地方，我们今晚去。”阿黛尔的声音恢复了冷静，“但在那之前，我们得做些准备。”
伊莉娜立刻来了精神，从她肩膀上飞起来，兴奋地转了个圈：“什么准备？要打架吗？还是偷偷溜进去？”
阿黛尔摇摇头：“不，我们需要情报。”她眯起眼睛，红瞳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芙蕾雅的反应太奇怪了，她明明愤怒，却没有直接否认卡莱昂的计划。这说明……她可能早就知道些什么。”
伊莉娜的鳞片微微竖起：“你是说……芙蕾雅阿姨也在隐瞒？”
“或许不是隐瞒，而是权衡。”阿黛尔低声说道，“龙族三家的关系错综复杂，芙蕾雅作为维瑟瑞克的家主，不可能毫无察觉。但她选择按兵不动，一定有她的理由。”
她站起身，走到衣柜前，从里面取出一套简单的便装。
“我们要去找一个人。”她一边换衣服一边说道。
“谁？”伊莉娜好奇地飞到她旁边。
“早就听说拉古娜城的‘影子商人’。”阿黛尔系好腰带，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如果这座城市有什么秘密交易，他一定知道。”
伊莉娜的尾巴兴奋地摆动：“那个神出鬼没的情报贩子？听说他连传说中三大家族开始的故事都知道！”
“走吧。”阿黛尔回头看向伊莉娜，红瞳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无论今晚在腌菜窖里找到什么，我们都不会退缩。”
伊莉娜飞到她肩头，鳞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当然！我们可是最强的搭档！”
阿黛尔微微一笑，迈步走向走廊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