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石门越敞越开,沉重挪动声一时盖过哀嚎,然而当石门完全敞开之后,仿佛从地狱深渊传出的哀嚎陡然清晰起来。
刚从盛夏朝阳下进入洞窟,伊萨纳因看里面还只看到一片漆黑:“气氛感觉有点像圣都可维利亚的地下水道啊……朱里吉斯大人,先前有派人进去侦查过吗?”
“还没有。因为圣女大人们说,派普通士兵进去侦查只是在浪费生命……”
“不派人事先侦查,你们的意思是要两位殿下涉险吗!”
库兹涅尔再度出头责问,朱里吉斯干脆调整一下站向,无视了库兹涅尔把话说完:“……所以代理总司令卡里吉斯大人指示,既然所谓异界女神承接了清剿任务,先看看她如何指挥召集到的人。”
这番话相当于异界女神承认清剿失败之前,王国军队都不会给任何支援。随行院生与护卫们的动摇以肉眼可见形式扩展开去。特别是军人派系相关人员,终于意识到自己参加这一次清剿不单没有为前途加分,相反可能会得罪整个王国军队系统。
(真不愧卡塔莉亚夫人的弟弟,几句话就消灭了参与者的士气。)
正当伊萨纳因在心里面佩服时,维奥列娜回过身走向其中一名贵族院生,执起他双手:“埃斯珀大人,能不能拜托您的护卫呢?”
“当、当然可以。我的护卫们非常擅长于……那个,侦查。”
刚才还在动摇中的院生在维奥列娜正面注视下很快涨红起脸。
“他是博莱特家嫡长子吗……”伊萨纳因小声向威尔诺瓦与希尔哈特两人确认。
“是的,莱依顿伯爵家分封的地方子爵。”
“去年混乱时期派出暗杀者,尚未被处理的其中一家。”
伊萨纳因听完两人耳语再看伊凡卡尔一眼,他们对埃斯珀及其家族似乎也是同样评价。
(假维奥列娜该不会知道这一点才选择牺牲博莱特家的人吧……)伊萨纳因从中窥见了维奥列娜的政治手腕。
处理准备早在第一王子派中严密进行着,而第二王子派对于削减掉一个老牌地方贵族家实力必然举手赞成。不惜使用肮脏手段也要出人头地的博莱特家,对于侦查请求则看成是一次绝佳表现机会。
在各方面顺水推舟之下,博莱特家五名护卫向王子们发誓献上结果后,三人点亮火把,两人手持晶石提灯潜入门后的黑暗中。
然而那五人才进去不到一杯茶时间(三分钟),里面便传出惊恐叫喊。
“鬼、鬼鬼啊啊啊啊——”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两道人影狂叫着冲出通道拐角,其中一人成功冲出石门,但另一人却在距离出口十卡拉处突然摔倒,一边惊恐哀求着“救命”一边被无形的什么“沙沙沙”地拖回拐角。
“快救人!!”
正当所有人都被那惊悚画面吓得满胸透凉时,朱里吉斯大吼一声一马当先冲进去,六名士兵紧随其后,然而这七人冲到拐角处便停下脚步。
外面的人很快注意到他们为何停下——充满惊恐的“救命”声早在他们到达拐角之前便戛然而止。
朱里吉斯大步走出石门,单手提起惊恐到面容扭曲、眼神涣散的护卫男子,瞪视着他双眼大声问:“你们在里面看到什么?!”
“鬼、鬼鬼鬼……有鬼!”
“幽魂?”
“不是的!不是的……是、是是是怨灵!怨灵——”
“什么怨灵!你们到底遇到了什么!!”朱里吉斯全力冲着护卫男子大吼。
或许是畏惧的对象改变,护卫男子涣散的眼神恢复出些许理性光芒。
“小女孩怨灵!突然间!韦尔斯的手脚全全全折了、倒在地上!塞勒被凭空吊、吊起,卡比安被拖进了房间!就像查威拉一样!!一瞬间三个人……短短一瞬间……”
朱里吉斯一松手,护卫男子随即跪坐在地上不停打颤。他感受到的恐怖仿佛传染给其他人,包括库兹涅尔在内没有一个人敢提出进去救人。而伊萨纳因等人即便猜出小女孩怨灵真面目,碍着身为王族与大贵族嫡系继承人身份也不可能提出去涉险。
朱里吉斯静等了一阵,转头对一名手下士兵说:“去把这里发生的一切报告给圣女大人们……”
“请等一下。”维奥列娜走到朱里吉斯跟前,当众展开光轮与光翼,“我要亲自会会那只怨灵。”
“那很可能是诸神特意封印的凶残怨灵?”
“我觉得假扮的可能性更大呢。大家请看,洞窟入口与所谓的封印石门成九十度,不觉得别扭吗?而且……”
维奥列娜走到石门前俯身拈起一撮泥土,依次展示给伊萨纳因等人。
“……泥土中散落着与石门同样材质的小石渣,很显然这道石门是最近才加工出来的东西。”
“清剿洞窟本是奥罗拉蒂兰大人交与您的任务,我也无意阻拦。”
朱里吉斯大方带士兵们让出道路,给伊萨纳因感觉简直就是在催促维奥列娜带人进去。
“那么,请殿下们与诸位在此稍后……”
维奥列娜垂下眼假惺惺地说要一人进去,伊凡卡尔首先挂起微笑开口:“女神大人的推测非常合理,如果可以的话,请让我亲眼看看究竟是何人在里面装神弄鬼。”
伊萨纳因顺势帮着搭台道:“伊凡卡尔,等女神大人把犯人抓出来再看是谁也不迟吧。”
“难道王兄大人害怕吗?”
“我怕你被吓坏而已。”
“……”
“……”
两人说完立即用眼神较起劲。威尔诺瓦与克塔特尔亦各踏前一步为自己主子增加气势。维奥列娜的女神姿态与派系斗争氛围大幅减弱了院生们的恐惧心理。库兹涅尔看准时机走到维奥列娜跟前装模作样地屈膝半跪:“优可大人,为了解除王国危机,我愿意贡献一份薄力。”
这表态成为最后一根稻草,贪图功绩聚集到维奥列娜身边的院生们重新拾起幻想——然而决定好阵型进入石门之后,不到五分钟他们便打心底后悔了。
转过拐角是一条仿佛看不到尽头的石造长廊,每隔二三十米才点着一对青绿色魔石灯。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声或顺着直廊,或从右手侧一扇扇破旧木门缝隙中不断传出,四处弥漫着腐肉恶臭。
前进了十分钟后,队伍前方传来一阵惊恐骚动。伊萨纳因终于看到恶臭来源之一。直廊两壁放置照明晶石的灯饰台座上穿刺着一只只被砍掉双膀,全身青黑、双眼闪烁红光的僵尸。它们仿佛仍感受到被穿刺的痛苦,不停扭动身体、轮流发出哀嚎。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
伊萨纳因忍住恶心瞥向伊凡卡尔,只见他与克塔特尔、还有其他人被那邪恶到极点的装饰物吓得脸色煞白,就连维奥列娜与库兹涅尔脸色也不太好。
“……希尔哈特。”
“在。”
“你有没有听说些什么?”
“母亲大人与拉提娜都没有透露半个字,不过我猜……应该是从死亡岛那座城堡里……”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一名近卫的惊恐疑问声打断了两人耳语讨论,伊萨纳因集中注意力侧耳倾听,僵尸哀嚎声中似乎夹带了一些微弱女童咽呜回响——
“……呜呜呜……好疼……好疼……呜呜……爸爸……妈妈……好疼啊……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