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在地上吹起了泡泡,拍打在芭蕉叶上,让它频频点头。
季宇歌的鞋子和裤脚被打湿了大半,他掐灭了烟,捡起放在一旁的伞,站了起来。
他走到钟月厘和楚夏之间,看到楚夏红彤彤的眼睛,觉得钟月厘真是个狠人。
“楚夏,我没什么特别想说的,月厘都说完了,高三对他来说很重要,我也是,当然对你来说也一样,我们都长大了,不可能像以前那样浪费时间,谢谢你的伞,我还是不用了吧。”
季宇歌的手伸在空中,楚夏却没有去接。
“那我放这了,我们先回去了。”
季宇歌蹲下来把伞放在地上,接着起身,看了楚夏一眼,然后转身走了。
钟月厘跟在他身后,决绝地离开。
他们走进雨中,脚步不慌不忙,钟月厘推了摩托出来,载着季宇歌,不顾路面的积水,驶了出去。
望着远去的背影,楚夏不自觉地追了两步,她迎着凉风,眼睛被吹得生疼。
楚夏心想,时间果然能带走一切吗?他们明明是属于我的...
她捏了捏那枚戒指,擦干了眼泪,怅然若失的神态逐渐明朗起来,她想,总会有办法的,失去的东西她一定要拿回来。
..........
“妈,我回来了。”
钟月厘关上门,闻到晚饭的香味,宋颖教授听见动静,擦了擦手从厨房出来。
一眼看见湿哒哒的滴着水的儿子,她又赶紧扯了一条毛巾过来。
“又没带伞?赶紧去洗个热水澡。”
钟月厘满脸疲惫,把书包放在地板上,接过母亲递来的毛巾,边擦边往卫生间走。
“小宇也没拿伞吧,你们两兄弟真是...直接脱到厕所去,扔洗衣机里一会儿洗了。”
碰的一声,钟月厘把门关上了。
...火气这么大,这是吵架了吗?宋教授心想,儿子好像有点不对劲。
“衣服我给你放门口了!”
没听到回应,宋颖赶紧又回厨房忙活。
浴室里冒着热腾腾的雾气,钟月厘扶着墙壁。站在花洒下面,猛烈的水流冲击着他的头顶。
闭上眼睛,黑暗中全是楚夏歇斯底里的模样。
“艹!”
他突然捶了一拳墙壁,胸腔像要炸了一样难受。
..............
钟月厘的母亲是一名大学教授,教文学,父亲是一名外科医生,常年在急诊工作。
他从出生起,见到家里最多的东西就是书。
亲戚聚会常常问他将来想做什么,他总是敷衍地回答当医生。
但他并不想成为他父亲那样的人,不过这不影响父亲在他心中的地位。
季宇歌的家庭和他类似却又很不相同,他的父亲是搞工程的,这两年都在非洲援建,母亲是音乐剧演员,经常在国外演出。
他小时候总被寄放在钟月厘家里,宋颖又很喜欢他,自然而然地把他认作了干儿子。
最复杂的是楚夏。
楚夏的母亲很年轻,嫁给了大她十岁的生意人楚问天,是未婚先孕结的婚,而且楚问天还为此离了婚。
楚夏的妈妈过了五六年阔太的生活,把楚夏也养出了一身的公主病。
六岁时,楚问天的生意出了问题,他的家庭也开始出现问题。
楚夏的母亲没有做好患难与共的心理准备,她常常和楚问天发生争吵,夜不归宿,也不管楚夏。
“要不是因为你我早就和你爸离婚了!”
楚夏六岁时就开始听这句话。
本来她妈妈打算带她一起回娘家,只是因为曾经和楚问天的事情,她妈跟家里闹得很僵。
再加上,“谁让你生了个女儿,要是个孙子,我们也就认了。”
她妈妈因为这句话抱着她伤心地哭了一个多小时,楚夏拍了拍她妈妈的头,说了一句:“妈妈,我会变成男孩子保护你的。”
这就是她越来越黑,越来越能打的原因。
...........
季宇歌也洗完了澡,泡完了面,等面好的时候,听见门口有人敲门。
“开门,干妈送温暖。”
他打开门,看到拎着雨伞和便当桶的钟月厘。
“不会是姜汤吧?”
钟月厘走进来,把伞挂在门口,换上拖鞋。
“猜对了。我妈怕你感冒,让我给你送一碗过来。”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厌喝这玩意,你帮我喝了吧。”
“我早喝够了,你就吃这个?”
看到桌上的泡面,钟月厘嫌弃地指了指。
季宇歌拉开椅子坐下,开始享用热喷喷的泡面。
“下雨天和泡面更配哦。”
“...白痴。”
外面的雨声渐渐小了起来,季宇歌吃面的声音反而更大了。
“我说,我有点担心。”
季宇歌吹了吹热气,看了一眼慵懒地瘫在沙发上的钟月厘。
“怎么了?”
“你记不记得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在体育公园,咱们和疯丫头说绝交,记得吗?”
钟月厘一听这个眉头就皱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忘了。”
“我怎么可能忘?”他吸了一口面,说,“那疯丫头也是寻死觅活的,自己划自己手腕要闹自杀,送到你爸的医院抢救,后来她妈到学校找老师,说我和你欺负她,我爸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听说这件事把我给揍了一顿,我不服,他就差点给我弄医院去。”
听着季宇歌云淡风轻地说起那件事,钟月厘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怕她这次也那样?”
“我是觉得话说的有点太狠了。”
“你不会是因为她现在变样了,所以心软了吧?”
季宇歌歪着头想了想,接着一口面吃完,边嚼边说:“有可能,我对美女就是没办法。”
“...禽兽。”
钟月厘站起来,往门口走去。
“你要是想和她纠缠不清,我也管不着你,不过别再带上我。回去了,明天你自己起床,我有点不太舒服。”
他说完开门走了。
季宇歌回头看了一眼,抿了抿嘴唇,接着捧起泡面喝了一口汤。
“哇啊,爽!”
天空忽然劈来一道闪电,接着轰隆隆的响起惊雷。
季宇歌吓了一跳。
楼道里的灯都晃动起来,钟月厘停下来等了等,从阳台看见外面骤然如白日的天空,心中五味杂陈。
他们并不知道,小区门口走进来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黑色的影子在茂密的树林下摇曳,踢踏的小皮靴溅起水花。
保安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她熟练地打了个招呼。
回到离开了六年的地方,每一个角落都让她分外怀念。
她背着一个双肩背包,穿着一件透明雨衣,沿着记忆中的小路,走到他们告别的那个路口。
长亭已经被茂盛成熟的葡萄藤缠满,在亭子的对面,就是钟月厘和季宇歌家的外墙。
楚夏站在了当年她站的位置,在昏暗的路灯下,注视着面前的土地。
“钟月厘,季宇歌,我回来了哦,你们弄丢的东西,我会帮你们找回来的....”
她自言自语着,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