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柒小七,一个名字没有任何特殊意义的人,我对面站着的是几个拿刀的强盗,她们说是什么恶人寨里的头头和他的一帮小弟,这次下山来给寨主找夫人。他们说我长得漂亮,想抓我回去,我不愿意,现在正和他们剑拔弩张的对峙着。
我很确定我全身而退没有任何的障碍,因为这七个人没有任何灵力,他们只是普通的凡人,用我师兄的话来讲就是一群麻瓜罢了,翻不起什么风浪。可麻烦的是,这次下山来,爹爹很清楚的说了不能暴露雾隐山的身份,甚至不能在凡人面前展露非人的本领,况且我身边还有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七师兄。
我的七师兄叫苏望,这个名字的姓是随了太掌门,而名字的后半部分是他自己取的,听爹爹说是他自己在能说话的时候对他原本大师兄取得名字很是嫌弃,硬掰着太掌门的胡子把自己的名字从苏海生改成了苏望,还很长一段时间自称作公子望,得意洋洋将整个雾隐山闹的鸡飞狗跳了很长一段时间。
是的,七师兄是个孤儿,最起码我们雾隐山的人是没有见过他的亲人的,也不知道他的姓,更没有他来历的任何线索,就好像是上天要让他入我山门一样,身世如雾一般琢磨不透,又如泉水一般清澈透明,他就这样的来了雾隐山。
雾隐山四围环海,非能圣则不可度,但他却是大师兄从海上捡来的,天生道体,掌门见猎心喜,破格将还是婴孩的他收入门内,作关门弟子。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山中岁月,不知年几,在一暴雨倾盆的晚上,一声炸雷之后,我出生了,听说七师兄很是高兴,在见了我以后就想要主动承担照顾我的所有事物,但被掌门一巴掌扇出了雾隐山。
的确,现在想想,那时候如果我真的被交给了七师兄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到今天。
在我的记忆里,七师兄一开始也不是现在这一副要死不死的样子而是一个精力旺盛、处处惹是生非的主,但雾隐山没有他人,本不该说他惹事生非才对,也的确不是惹事生非,只是他那时的好动是所有人的噩梦,今天骑个猴子,明天抓个猩猩,后天惹个兽群,乱了掌门常年巍峨的道冠、爆了处理秽物的青池、糟蹋了六师兄的药园……
我十三岁那年,七师兄忽然静了下来,这时候,师兄们外出办事,老一辈闭门修炼不出,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雾隐山可见的人就剩了我和七师兄两个人。我变成了名副其实上的被七师兄所照顾的人,而这时候,七师兄也不在成天上蹿下跳,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练剑、照顾我的饮食起居。只在夜深人静、我要他给我讲故事陪我入眠,他以为我熟睡以后,我才知道,他还有看星星捂着胸口把自己看哭的时候。
我问他为什么哭,他一脸不屑的样子,任由眼角的泪水划过脸颊,说了三个字-这是病。
我聪明的脑子里挤满了疑惑,什么病?从来没听说有什么病只在夜间发作的。但师兄没有回答,也没有想要解答我的意思,就好像他知道我醒了一样,没有想要掩藏自己软弱的一面的意思,也只是没有掩藏自己软弱一面而已。
再后来,也就在那晚之后,师兄睡觉的时间变得多了起来,就算醒着,不是睡眼朦胧,半边清醒,就是不知何年何月,懵懵懂懂,疯疯癫癫,但性命无虞,也没有走火入魔的迹象,只是我从被照顾的人变成了照顾别人的那个人,不过还好,师兄虽然迷糊了,但却还知道寸步不离的跟着我。
那年我十七岁,师兄、师伯他们回来了,掌门也从闭关中走了出来,他们对师兄的状态惊为天人,说他这是越过了重重大卡,正处在涅槃的关键时刻,只是这涅槃的状态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然后四师兄起卦,三师兄、大师兄护法,二师兄六师兄丹药供给,一算就是七七四十九天,这天坐在卦心的四师兄毫无征兆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一手颤抖着指着雾隐山外,断断续续地说了“缘在人间”的几个字,就这么架了鹤……不对,是就这么昏了过去。
就这样,出山入世在即,而七师兄仍然时醒时迷,家里人放心不下,打算让大师兄带七师兄下山,但七师兄虽神志不清,却死活不跟着大师兄走,硬是赖在我的身边,还不让他人靠近,师兄师伯也拿他无可奈何,就在他们急的团团转的时候,我说让我也跟着下山吧。
师兄师伯几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接着就是死命劝解,各种角度各种理由,总之一句话就是不要让我下山,17岁,和休仙的人一比简直就是连婴孩也是不如,这是主要的理由。
的确我是太年轻了,下山是不应该,不过我心里想的是大师兄也要下山,他对山下的情况是最熟悉,也一直听七师兄讲山下的故事,一直很向往,这一次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吗?
他们见我雷打不动,想要请出我爹爹劝我,但掌门大人只是在我和七师兄脸上来回看了看,好似认了命似的闭了眼,半晌才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缘也命也,让他们去吧。
就这样,我们乘坐灵舟出了山,在要入一个凡人的城镇的时候,大师兄担心我们初入尘世,被闹市的人流拐带,使队伍分散,便要我看着七师兄在林边等待,他去去就回。
七师兄时迷时醒,睡多醒少,一个月里大概只有一个时辰是清醒的,这时的他当然是迷糊的,但不多时就就着大青石睡了过去。
不久,一群粗布麻衣、体壮肉糙的汉子走了过来。见到我,双眼放光,就像七师兄当年在雾隐山见了膘肥体壮的大灰狼,我知道来者不善,时刻警惕。
他们中一个左眼罩了黑布的汉子,吹了一个轻佻的口哨,我不太喜欢,皱了皱眉,听他道:那里的可人儿,生的一对好月娥,可是在把春风盼,望眼见那状元郎?
我没理这狗屁不通的浪词,一手扶住了背后的剑柄。
那独眼大汗好似没看到我的不喜,兀自走向了师兄那边。
“哟,这就是你如意郎君吧,这细皮嫩肉的,如何能满足娘子呀,”他油腻大猪蹄子摸到了师兄的脸上,师兄跟着他的手起了反应,呆呆傻傻的将头抬起翻了个白眼,无比顺溜的将一把小匕首落到师兄的颈子上,“且随我上那恶人寨,做那压寨夫人,一起风流快活可好?”
我的剑出鞘一寸,但仍未拔剑,听大师兄说过,出了雾隐山就不要随意斗殴杀人,况且我不确定现在的七师兄不会被这刀子伤到。
但那独眼汉子见我拔了剑,竟是瞬间变了脸:“小姑娘,你这是不识抬举,你不在意这个小白脸的生死吗?”
我一刻不敢放松,从未遇过这样的事情让我感到有些兴奋,但更多的还是担忧。如果只是杀伤他们,然后带着师兄全身而退,我是有把握的。但要不伤人性命,还要在这些人的包围下不用术法做到全身而退,说实话,我心里没有底。
雾隐山,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我这样的小姑娘会出山的,最起码出山也不会是一个尚未满百岁一点人情世故不通的小姑娘,这时候我有些羡慕起很多年前七师兄给我讲过的灌顶大法,要是我们雾隐山也有这种法术就好了,就算这次仓促下山,我也不会面对这样的事情束手无策。又有些暗暗抱怨了雾隐的山中传统,一直以来雾隐山最先教的不会是如何在性命受到威胁时活下去,而是在身陷囹圄时如何在逆境中爆发,歼敌的手段。之所以会这样教育的原因有二,其一是三千年前四师伯起掛算到将有一场旷世大劫波及三千世界,到时会人人自危、自顾不暇、就算是独立于三界之外的雾隐山也不可避免,那时天地秩序崩溃,弱肉强食。但四师伯并没有算出大劫爆发的时间,因此,只争朝夕,培养弟子的搏杀之能就成了首要任务;这其二就在于雾隐山隐世而独立,除了山门内人,再不见人烟,弟子锻炼就只能靠凶残的魔兽与深渊下的饿鬼,在死生之中锻炼出来的弟子是很难在性命相关的战斗中保有理智、留有余地,给敌人一条生路的,我也一样。但最主要的还是我太年轻了,有过的实战只有与黑兽的生死搏杀,剑术尚不纯熟。
现在,我只希望这局面能够就这样维持住,等到大师兄归来,他一定能够带我们完好无损的进入城镇的,我打定了主意要靠对战黑兽的气势来压倒这群人。
但事与愿违,用七师兄的话来说,应该就是长得美就不要想的太美了吧,他们看到我要拔剑一开始还只是嘻嘻哈哈不当回事,但当我气势上来,凭着修过明目慧心的仙法加强的耳力,我听到这恶人中竟低低私语起来。
“怎么办啊,四哥,这妞是个硬茬,看那眼神,那架势,和当年的梁飞燕有些像啊。”
“再是硬茬难道还能是我们七兄弟联手的对手吗,我说跛子,你别是腿没了,心气也跟着没了,就一个小姑娘做做气势吓吓人你怎么就怂了,这事要是让寨主知道,怕是要拿你下油锅哦。”
一个廋廋的跛脚汉子缩了缩脖子,又好像觉得不妥,连忙挺直了胸膛。
其他几个有些畏惧的汉子也是一个激灵,竟也不再退缩。
“四哥说的对呀,还有三哥在呢,再说了,这梁飞燕那也是一等一的女侠,武功智慧那都是如今江湖上一流梯队的,可不是什么大街货色,我可不觉得咱们兄弟会这么点儿背,接连遇到两个梁飞燕。我看啊,这妞绝对的虚张声势。”
他们一行的其他汉子闻言也都不再犹豫,齐刷刷抽出兵器来,个个一脸凶相无言,整个山坡上陷入难言的静默,一场战斗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