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在亚莉亚仍被秋意包裹的某一天,心血来潮整理仓库的灯裡,无意间被自己翻出的东西吓着了。
「好怀念!」
就像是找到自己长年弃置的玩具一样,简单扫去它身上的尘埃后,灯裡便抱着它从阁楼飞奔了下去。
「小白!小白!看看我找到了什么!」
而距离阁楼最近的就是那名呼喊对象的房间。
经过几次轻微的敲门,留着一束长发的他才慢慢从门缝里探出头。
「怎么了吗?」
「这个这个!」
随之递上而来的是一本陈旧的相册。
翻开的第一页,就能看到被雨水弄得郁闷的少年和笑着站在他旁边的女性的合照。
明明被淋成了落汤鸡,相较于少年给出的正常反应,女性那方则幸灾乐祸地把他拉进相机的视野内,这个定格画面才得以被纪录起来。
「确实很怀念呢,这是雨季的时候吧?」
「嗯,仔细想想结弦那傢伙真的超不擅长雨天的。」
「呵呵,毕竟湿气会让纸张受潮,这对写作的人来说,或许是比死还要难受的事了。」
「所以他才决意离开亚莉亚吧…话说回来,今年似乎也快到了?」
「这个月份的话…估计再几天吧。」
「看来又能召开『灯裡姐姐的故事集会』了。」
「从离去先前的工坊,再到这里为止的旅途都说完了不是?」
「啧啧啧。」
只见灯裡固定左手食指以外的指节,仅留下它左右晃动着。
「不是还有您的故事吗,『圣诞老人』。」
——啪。
下一秒,门缝被措不及防地堵上了。
抠抠抠抠抠——
由于灯裡穷追不捨的敲门攻击,男性又无奈地打开了门。
「认真的吗…?」
然而,女性的笑容没有一丝虚假。
「当然。」
***
「哇…果然很壮观呢。」
本来只会绕着环圈游动的流水,此时正淹盖工坊平日的出口,将自己的水位拉到了等同于招牌的高度。
不再能游走的街道,同时也失去界线的陆地与海洋。
而一切的缘由都出自于前几天连绵不断的暴雨。
宛若水下都市似的,天空带来的流水使这个城镇的下半部分变得沉寂无比。
明明是习以为常的景象,却又感到异常新鲜。
通过玻璃镜将这片苍蓝的景色收入囊中的罗莱,不禁感叹了。
「果然淹没起来了。」
跟他搭档最久的少女,则是见怪不怪地站在楼梯口,对其附和道。
「这就是雨季吗…」
两个星期可能只会下一次雨的亚莉亚才独有的节日——雨季。由于『空鲸』会使用自身的体温来维持亚莉亚夜晚的温度,其排气和收气的动作,也间接令亚莉亚外的气体都渐渐往它的方向靠拢。
历经约一年的时间,这些气体最终会化作上空的乌云,以雨水的形式来达到循环的动作。
「还真是不可思议呢,明明看上去都能媲美世界末日的灾难了,但这里的人相对来讲却没做多大反应。」
「嘛,没对他们造成困扰的话,也没必要特别做什么吧。」
「诶?!这种程度还不大吗?!」
眼看罗莱无法理解的样子,枫下意识地笑了笑。
「不然你以为每栋屋子都规定必须有个三米,且是两层楼的用意在哪?」
指南书曾经标注的房屋基本层高,没想到居然在这种地方得到了体现。一直以来都没怎么去思考的问题,突然被少女给点醒似的,罗莱这才有所顿悟。
「只不过,如果水不小心溜进来那就另当别论就是了。」
如果往大门的方向看去的话,会发现徘徊在外的流水并没有透过它的空隙破门而进。
据说这是亚莉亚智能公司掌握的一项被称作『流体』的未知科技的缘故。
相较于人人都能使用的『视窗』技术,『流体』是只有湖水越过了陆地时才会被触发的机制。
而那个功用,自然是——
「喔,水分的遮断。」
「嗯,正因为『流体』是无形且体积不明的存在,因此它能在雨季发生的第一时间阻拦所有可能会侵入当地房屋的水分。」
「黑科技呢。」
「确实是黑科技呢。」
这个世界有很多不能用科学来解释的现象。
无论是替代行动电话的『视窗』,还是现在的『流体』,都只能算冰山一角。
——所以,只需表达自己的感慨就行了。
俩人是这么想的。
「可是这样的话,大家的营业是不是都做不起来了?」
「也不全然是。」
只见身着粉色条纹和服的她,向罗莱挪动了小手。
「嗯?」
眼看他的视线慢慢离开玻璃镜,枫便率先展开了步伐。
「阳台?」
不知为何,罗莱一到二楼就见到枫站在跟一楼出口相同方位的阳台前。
正当他满脸疑惑时,枫默默推开了拉门。
「看吧。」
刹那间,那双不怎么起劲的眼眸顿时变得炯炯有神。
「哇——」
为了晾乾衣服而把它挂在杆子上的人、乘坐贡多拉叫卖商品的人,经由允许后往平屋顶的空隙搭建临时桥樑的人。
每个人都没有因为半淹没的城镇闲下自己的双手,反而打从内心地享受这个一年一度的『节日』。
不同于平日的生活风格,雨季的迷失者也拿出了相应的度过方式。
「哎呀,小枫,早安啊。」
忽然间,正上方传来了一名女性的声音。
「阿姨,早上好的说。」
此时,工坊的平屋顶开始聚集了一些人。
「这次的雨季看样子需要花上一点时间呢,在那之前就先借用这里的屋顶了。」
「没问题,毕竟我们这里从以前开始就採取了默认状态。」
「呵呵,即便如此也要和妳说一声,不然显得太失礼了,谢谢呀。」
「不客气,有困难的时候就要互相帮忙。」
「呵呵,那么我就先走一步了。」
「路上小心~」
随着女性的离去,部分把这个屋顶当做救生桥的人,也顺着趋势向枫打起了招呼。
「呼…」
等到楼顶上的人变少后,她这才凑出走进来的时间。
「招待辛苦了。」
比起无意间散发的看板娘气息,作为无名小卒的罗莱不会被太多人围绕,很轻易就能全身而退。
因此,他才有办法观察少女的笑颜从很自然到慢慢僵直的过程。
「啊哈哈…嘛,总的来说就是这回事。大家借我们的屋顶在第一街道自由行走,我们有需要的时候也能借用他们的屋顶。虽然能借此寻找记忆碎片,但碍于这种方法只能算是临时措施,而且要把范围扩大到整个亚莉亚也是一大难题…就当做放假呗。」
一想到这几天能轻松度过后,少女面带充裕地伸起了懒腰。
「放假啊…积水的清理不知要花上几天呢。」
「三天吧,虽说这次比以往来得多,但也没到预料之外。如果城门还在持续开放的话,理应是能赶在那个时候让水位回归平日的状态。」
由于城墙那紧固且不流通的设计,会导致积水没法在雨后迅速往外流失。撇除人为的除水方式以外,唯一能让它回归大自然的途径就只剩下四个方向的城门。
因此部分的热心居民会预测雨季到来的时间,借由报纸来向迷失者传递亚莉亚未来长达数天的封城预告。
「还蛮不可思议的…仿佛亚莉亚已经事先知道将来可能会遇到的『灾害』,然后实行了相应的对策。」
『流体』技术也好,被规定的层楼高度也好,还是『空鲸』特意来到亚莉亚进行调节的原因,宛若一切都拥有了相应的安排,它们的存在看似合理,却又找不到让人接受的理由。
「这就是所谓的必然吧。毕竟我们还没『重生』之前,就有许多人在这里经历过了风风雨雨。什么东西能防止什么灾难,想必这个城镇早已了如指掌。」
看着窗外贡多拉来回的画面,枫的眼神不禁透出了一丝柔情。
「嘛,没有任何物品的诞生是伴随着无意义,它们都有自己存在的理由。」
「说的也是呢。」
当所有人都还沉浸在这个雨过天晴后的独特氛围时,丝毫不看气氛的声音瞬间打破此时的宁静。
「召开灯裡的故事会咯!」
声音是从距离阳台左侧尾端的房间里传出的。不同于其他三间保持着板栗色彩的门扉,那个粉色似乎在彰显她本人的兴趣。
「嘛,那个人现在举办的活动是挺没意义的就是了。」
对此,枫无奈地抱胸着。
「嘛…毕竟是灯裡。」
就在他们还在默默赞叹时,那个声音又略带些许失去耐心的语气传了出来。
「罗莱,枫和小白,全员大集合咯~」
「枫不去吗?」
「我就免了,昨天不小心失眠了,等等要去补充下睡眠。」
「身体还好吧?」
「没事没事。」
「喂~就没人吗~?谁也好啦,至少让我满足讲故事的欲望啦~!」
这次反倒感觉到了孤零零的气息。
「快去吧,灯裡在叫你喔。」
「好吧…注意身体喔。」
「嗯。」
话音一落,罗莱便轻步往那个房间迈进。
与他告别的枫,则是不自觉地看向窗外飘扬的云朵。
蓝中带白的画面,虽说能暂时缓解烦恼,但也会让当事人失去前进的『方向』。
「上一次做梦,是什么时候来着——」
不知为何,本该是正常人都会有的睡眠体验,总是莫名勾起自己的思绪。
但对于那个内容正渐渐侵蚀着她的这件事,她还全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