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气氛比刚进来时更加的压抑,包括云一在内,三个人都略带着些烦躁的喝着咖啡。云一口中,NO.1peaberry(被称为珍珠豆)磨成的顶级蓝山咖啡,那份纯熟的口感完全没有被品尝出来。
咖啡,本来就应该在悠闲、放松的情况下享用,但是此刻的三人又怎么能保有那份心境呢?
无尽的沉默,压抑的气氛,就像不知何时遮住了阳光的云朵一样,仿佛是不详的预兆,宛如开始转动的命运齿轮。
“那个……叫你千夜酱可以吧?”打破这份沉默的是橘,理所当然的人选。此刻的她,应该是最生气的一个人吧。明明是和云一难得的约会,明明她努力打扮并熬夜思考了今天的计划,明明应该是个完美的假日……
当她看到云一和那个女孩子贴的那么近,互相注视着仿佛要接吻一样的时候,她心中的某把锁断裂了,放出了某种不好的东西。然后,名为橘雨曦的少女,崩坏了。
“可以。”随便应对了一下,千夜继续喝着杯中的咖啡。与其说那是杯咖啡,更像是情调高雅的鸡尾酒,最上层是白色的鲜奶油,中层的曼特宁咖啡已经与下层的爱尔兰威士忌混合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正如花有花语,咖啡也有咖啡的语言,云一记得爱尔兰咖啡,别名天使的眼泪,它代表的是……
思念此生无缘人。
在这个咖啡厅里,喝着带有这种意味的咖啡,千夜到底在想写什么……
不敢再往下深想,继续下去会触摸到某种不好的东西,云一有这样的预感。但即使如此,此刻心中那微微的痛楚已经让他难以忍受。
那一天,被五灯流花拒绝的那天,是千夜填补了他的心。突然出现,如梦的可爱少女,用她的倔强与温柔,让云一挣扎着的心有了寄托。
他是被人需要的,只有他能做到的事。抱着这样无法形容的快乐,云一度过了那个梦幻般的夜晚。
然后,梦醒了。
就像被吹起的泡泡,在阳光下映射出七彩的美丽光辉,梦幻般的美丽,被轻轻一戳就破了。
自己只是千夜生命中的过客,意识到这一点的云一心中涌起的失落,淹没了他的心。
“那个,能问一下吗,你和云一是什么关系?”迟疑了一下,橘问出了这个问题。一直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千夜抬起了头,那双微红的双眸中流露出些许的犹豫。
云一的注意力也被这句话吸引了过去,即使表面装作若无其事,心中那一股熟悉的涨涩感已经让他难以自制。
这种感觉云一最近才体会过一次,那是,在夏日开始的天台上。
一样呢,一样的感觉呢,就像那时等待五灯回复一样。这个突然划过脑海的想法让云一的身体全部僵住了。
难道说我……喜欢上了千夜?
意识到这一点,一切全都不同了。那可爱的无法形容的脸蛋,比月光更为白皙的皮肤,长长的银发与微红的眼睛是她全然不同于别人的特征,充满了神秘与高贵,将人的目光牢牢的吸了过去。
千夜梦,我喜欢她吗?云一在心中问道。
明明才被五灯拒绝,我就喜欢上别的女孩子了吗?我的那份感情到底是不是喜欢呢?也许只是单纯的依赖而已,我在依赖着千夜。
是的吧,我需要千夜,需要她把我当做不一样的人,需要自己成为她不可替代的存在,需要由她来给我生存的意义。
这份感情,是喜欢吗?
还是……单纯的,占有欲呢?
想到这里,云一的心中一阵恶心,几乎要吐出来。原来自己是那么肮脏的一个人,这样子的明悟让云一开始否定自身的存在。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被父母抛弃吧;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无法给予别人救赎吧;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始终无法找到归宿吧…………
一切都是因为我自己啊,是因为我自己太肮脏了啊,所以…………
不配拥有幸福啊。
“是朋友哦,我独一无二的朋友。”千夜的话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那是多么温柔的声音啊,像天使一样,只有拥有最为纯洁心灵的人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吧。像我这样的人,还是不要呆在她们身边的好。
无论是千夜,还是橘,我都一直在依赖着她们。用伪装出来的善良来麻痹自己,用没有热情的空洞心灵来面对所有的人,然后用毫无意义的行动去抚慰自己,我是在帮助着别人的,我是一个好人,没有得到幸福是命运的错……
不是这样的啊,一直以来,错的都是我啊。失去了父母的自己,失去了家的自己,一直在寻找替代品,一直在寻找可以寄存自己心灵的地方。橘是这样子的,千夜也是,这样子的自己只会伤害到她们。
“轰隆!”
雷,炸响了!
银白色的电光映照出三人脸上的表情,有些羞涩但十分认真的千夜,紧张后略微放松的橘,以及……
一片空白的四瑾宫云一。
是时候了,离开这个自己构筑的虚幻归宿。
推开椅子的声音有些刺耳,将橘和千夜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两人看着云一的眼睛中都带着震惊与担忧。
那样子绝望又痛苦的脸,是那么的让人记忆深刻。
“怎么会……”痛苦的呢喃着,橘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抖。这个样子的表情,这个样子的表情,和第一次相遇的雨中,一样!
“滴答……”雨开始下了,商业街上聚着的行人一下子散开了,咒骂着这突如其来的雨。很快的,雨滴落的声音越来越密集,仿佛是天神发怒,难以想象、令人恐惧的大雨就这么下了起来,以仿佛要淹没整座城市的气势降临。
风呼啸着,卷走温暖;雷在嘶鸣,炸碎幸福;雨在滴落,夺去温度。
冰冷的世界,向着少年展露了它的峥嵘,恐吓着、拒绝着少年的踏入。
然而,少年就这么无视了这一切,推开门走进了那绝望而冰冷的世界,将咖啡厅里的温暖抛却。
风呼啸着,只碰到一片冰冷;雷在嘶鸣,却什么也触碰不到;雨在滴落,却没有温度可以夺走。
冰冷的,空洞的,没有温度的,少年的心,在这个雨中…………得到了救赎。
是的,救赎,迈向毁灭的,救赎。
即使心灵已经一片冰冷,身体还是残留着温度,雨滴打落竟然可以那么的疼,湿了的衣衫紧贴着身体,十分的难受。
但是,少年反而对这一切感到快乐。是的,就这么做,让我痛苦吧,让我绝望吧,把我摧毁吧……
向着天空那么咆哮着,少年的嘴角挂上了快意的冷笑,让人恐惧,让人难以接近的,不该属于人类的笑容。
就像是没有生机的木偶一般,失去了填充内心的温暖之物,流露出的笑容是那么的丑恶,那么的扭曲。
这样子的云一在大雨中跋涉着,走过无人的大街小巷,就像3年前那样。
3年前,他遇到了橘;3年后,他又会遇到什么呢?
在这个扭曲的世界里,还会有另一个人来拯救他吗?还会有另一个人伸出她的手吗?
游荡着的少年,到底在期待着些什么?是毁灭?还是救赎?
空无一物的心灵会被什么填满?是憎恨?还是温暖?
雨啊,就这么下着。
或许什么都不会有,这样子的暴雨中,会出来的人,是不存在的吧。少年的结局可能是明天街头一具冻僵的尸体,仅此而已。
该说是命运的恶作剧吗?似乎是不想让那么有意思的玩具死去,命运安排他们见面了。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啊,有段时间不见了吧。”云一抬起头,不断流下的雨水让他的视线十分模糊,但是他不会认错前面那个人的身影。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啊,难怪我会…………
因为这个人和我一样啊,也是空的,好看的皮囊下面是一颗没有温度的心脏。是我的……同类啊。
雷光炸碎,映照着云一眼前的那人。
黑色的长发在风中飞舞着,精致的五官带着的是无法揣测的表情。
“五灯流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