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带走那个孩子之后，神下达了让我休息一段时间。
我虚弱的坐在地板上。
神抱歉的向我走过来「对不起，虽然我是故意放他进来的，但造成你压力过大，我很抱歉。」
「...一直造成我压力的人不是你吗。」
「是啊，毕竟我想看看你会怎么做我的工作。而你跟那个孩子不同，你一直努力找着更合适的方法这点我很欣赏。」
神一弹指，一杯柳橙汁出现在我面前。
「不喜欢的话，其他的饮料都可以。」
「不，这个就行了。」我一口将柳橙汁喝完「你也经常这样让像我这样质疑你的人代理神的工作吗?」
「不常，你是第三个。」神自己叫出了一杯汽水「因为我看出来你不会使用地狱熔炉，哪怕是对那些你认为是罪大恶极的人也一样。」
「...。那只是跟你说的一样，因为你在我的旁边，我赌气不使用而已。」我叹了口气选择坦承「如果你不在的话，我早就按下了好几次。」
「但是你最终一次也没按下不是吗?哪怕我是其中一个原因，但最终决定的人是你，不是吗?」神伸了伸懒腰「本来你在寻找的何谓善的答案就是一条没有尽头的道路，在我这里，不同的文化、不同的价值观，所认为的善都不一样，像是在一颗叫做巴勒斯的星球上有一个种族自称为亚蒙，他们的文明程度已经能在五次元上自由的活动了。」
「五次元?」
「是的，三维的空间加上时间和所有时间分支的可能性。对他们来说，生命不只是一直线，而是树状，所以在亚蒙族中死亡并不是结束，只是生命中的一种结果。因此他们也不认为杀人就是不道德的，人类所以意义上犯罪的行为在他们的价值观都不是犯罪。每个亚蒙族降生的使命就是找出让他们种族灭绝的方式。放弃这个使命的亚蒙族会被其他的同族成员视为背弃者，这也是亚蒙族唯一的罪。」
「为什么!?一个种族的追求是毁灭自己。」
「是啊，虽然在其他的种族眼中，他们是如此的全知全能，甚至自称为神都不为过。但是对他们而言，一降生，自身的一切未来就注定，由于对他们而言没有死亡，他们的人生就是不断的重复着他们的所有可能性而已。他们的所有轨道的人生早在他们一降生时就知晓，他们只能等待有谁能毁灭他们或是毁灭他们所在的世界，好让他们在无限重复的轮回中超脱。」
「真是奇怪的种族啊...但我们在他们眼中也很奇怪吧。」
「哈哈，是啊，最后他们找上了我，祈求我让他们整个种族转生，哪怕转生成蚊子蟑螂、一生受尽折磨的奴隶他们也愿意，或是该说他们转生成什么对他们都是一样的吧。所以这个种族特别的麻烦，阴德值归零时就直接辞掉公职后马上投胎，人类或是其他种族或多或少还会去存些阴德值想要下辈子过得好一点。所以说要追求什么是普世的正义，连在人类的内部都很难达成共识了，要延伸到其他种族就更加的困难—但我并不是否定追求绝对的正义的行为，就因为这样想要追求绝对正义的家伙才更加难能可贵。」
「正义吗...」
我回想着我的工作，到底怎么样才能达成真正的公平呢。
让好人受到奖赏、坏人受到惩罚。
但是现在的我连什么是好人、什么又是坏人都无法很肯定了。
「我曾经跟苏格拉底讨论这个问题，究竟至少对人类而言，有没有什么是终极的正义。最后我们的结论是所谓的美德就是无愧于心。」
「无愧于心?」
神喃喃的点着头「是的，不去做那些自己认为是错的事情，就是一种善的表现了。话题回到正义吧，要思考正义，我觉得富勒和萨伯的洞穴奇案是非常好的例子。」
「洞穴奇案，那是什么?」
「这是一个虚构案件，一群人被困在他国的山中，他们在别无选择之下以抽签的方式选择了一个人吃掉。最后他们被救援队救回了自己的国家，但他们也因为杀害同伴的行为上了法庭，讨论他们有没有罪的故事。你觉得他们有罪吗?」
「应该没有吧，毕竟这是极端状况。」
「对，这就是自然法学派的思考方式，一个社会的法律和社会本身息息相关，也就是说法律是会一直改变的。受难者们在洞穴时就脱离了原本的社会而成为新的社会，因此他们为了适应本身的环境所产生的行为，不能用我们原本社会的标准要求。但是这样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法律之前应该人人平等，如果法律失去了统一性，那法律还有必要存在吗—」
「但是那是特殊状况吧?」
「就算是特殊状况，法律的条文就应该是明确和神圣的，不然法律就会没人遵守。对吧?」
「...」
「所以被告有罪，这是法律实证主义的思考方式。法律和道德无关，不论何种状况，我们都应该严格的遵守法律才是正确的，恶法依法就是这样的逻辑。」
「但是这样的话法律也太死板了吧。」
「是的，你说的没错。于是有人提出了对全国大多数人民做调查，普遍的人民认为受难者们无罪，所以我们应该遵从现在社会的价值观宣判，这就是法律现实主义的思想。」
「这样就感觉好多了。」
「是吗?」神无奈的笑了笑「然而你也碰到了相似的状况不是吗?你还记得你在使用依照善恶值决定人们该如何转生的时候，碰见了一个残害国内亚人的皇帝吗?」
「还记得，怎么了吗?」
「但是他们国内也是以人类为主的国家，人类也认为亚人就应该天生为奴跟物品没有什么差别。这也是他们社会的价值观，按照法律现实主义的思想，皇帝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
「...」
等待我沉默了数秒，神继续说「于是有个学派就提出了他们有罪，有罪或无罪的宣判应该考虑对社会的影响，如果这种极端个案不宣判无罪，未来犯罪者就可能利用这个灰色地带，一切要从社会的利益出发。」
「只..只是这样不就跟你说的一样吗?如果一切以社会利益出发，那牺牲弱势也是正确的，这样太奇怪了吧。」
「嗯，于是有人认为讨论的重点是他们当初抽签吃人的决定合不合理，牺牲一个人换取五个人的性命显然是划算的。然而这样又陷入了刚刚电车难题中，为了整体的利益牺牲无辜的少数人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而这时，有法官提出了这个问题跟法律无关，而是跟道德有关，他认为绝大部分的人遭遇这种状况都会做出一样的行为，所以这件事情并不是不道德的，因而无罪。
然而他的道德说立刻又另外一个法官反驳，所谓的道德应该是不论任何条件下高尚的品格才对，在人性远比生命重要的前提下，为了自己的生命而杀人难道不是不道德的吗?再说了，如果用道德做于法律的标准，那么那些因饥饿而抢劫杀人的人是不是也无罪了。」
我点点头。
神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所以呢?你认为谁是正确的。」
「我不明白了。那如果是神你的话，认为什么是正确的呢?」
「我也不知道啊。如果我能肯定自己的答案就是正确的话，就不会想看看你如果是神会怎么做了。好了，到现在你已经到了你原本该死的时间了，你还有兴趣继续帮我工作吗?」
我无奈的叹息了一声「虽然我依旧认为阴德值很奇怪，但是我果然不适合神这个位置啊。」
「那么你对担任公职有兴趣吗?我推荐去担任辅助恶魔的职务，毕竟恶魔的工作就是吸收人类的负面能量，而现在你们的世界的人口密集在大城市里加上庞大的生活压力，这份工作很轻松，加上恶魔给的薪水和福利都很好，不仅每天绝对指上六小时的班、周休三日外，新人刚入职也有每年三十天的例假，就连旅游都会有加给。」
「等等!这个工作比我还活着的时候的工作还要好了吧，恶魔不是什么勾引人类的邪恶生物吗?」
「在工业革命前世的，毕竟恶魔需要人类的负面能量才能生存，那时候人口少人又单纯宗教的势力又庞大，不诱惑人类做点坏事恶魔就活不下去了，但是时代变了，自从工业革命和资本主义诞生后，整个地球都是恶魔需要的负能量，他们就没有了引诱人类犯罪的理由了。」
「...」
不过说到底，
我的阴德值毕竟是负五百万，我下辈子也想活得好一点。
至少不要在当社畜了，所以担任公职还是必要的吧。
「咳咳，关于你的阴德值这点。」神轻咳了两声「你的阴德值现在是一千万，可以差不多转生成人类的首富的孩子。」
「等等!?为什么我的阴德值是一千万，我记得我的阴德值不是负五百万吗。」
「毕竟你担任了公职，神也算是一种公职啊。」
「但是一千万也太多了吧!」
「毕竟这里我说的算，你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吗?所谓的神可是一个既残酷又不讲道理的存在。」他轻阖起一只眼，在嘘的手指后方勾勒着狡猾的笑容「那么你如果在担任公职的话，是想转生成国王的孩子之类的吗?」
「不不!这个就够了。」
「是吗?那这样的话，也是时候送你启程了。」
「嗯，再会了，神大人。下一次我再来时，一定会找到更好的方式说明什么是正义。」
「那么我期待转生后的你会如何改变你的世界了，下个轮回再见了，人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