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起了个大早,赶在食堂变得拥挤前去吃了碗米线。在冬季寒凉的早晨,再没什么比一晚热汤下肚更加令人感到舒坦。
出食堂门,寒风阵阵,肚子里的热量由内而外散发出来,让我不复进门时的瑟缩。我盯着一个个缩手缩脚啃着面包的学生,蔑视的心情涌了上来 ——看看吧,这就是早起的福利!而你们这些贪睡的懒虫也只能这样了!
要不是我大多数时候也是啃面包的一员,我应该还能更加骄傲。
炫耀般地呼出一口强有力的白雾,我为这短暂的高人一等感到满足。大概是被我异呼常人粗大的白雾吸引,迎面走来一个戴眼镜的胖子。
“难得啊,你会在打上课铃之前到学校。”
他一面说,一面啃着面包,说完也不等我回复,就径自走向了学校。我追上去看了一眼,发现他吃的是椰蓉夹心面包,不由一阵恶心。
“又是这个味道,你都吃了两年了,就不能换个品种吗?”
“呵,你管我。”
胖子叫做张楠,与其说他胖不如说他壮,但因为我们班没别的胖子,所以就把胖子的光荣称号安在了他脑袋上。毕竟别的班都有,我们班不能没有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没有胖子的班级体是不完整的。
说话间已经到了校门口,一个校领导站在传达室边上,面容冷酷地享受着学生们的问好,连头都不带点一下。我这刚刚被米线温暖的热脸当然不能拿去贴他的冷屁股,自然是装作看不见。
“同学,你校服呢?”
大冬天的,校服当然是羽绒服穿里面了。这种常识这个逼不可能不懂吧,他纯粹就是看我不打招呼不爽,刁难我。
“还有你,早点吃完再进校。”
没想到张楠这厮也躺了枪,我心里嘿嘿地笑。
固然是很不情愿,但我还是忍着寒风拉开羽绒服,当众展示了里面的校服。经过的学弟学妹纷纷把目光投来,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我是个坏学生,正在从事顶撞校领导的伟大事业。
“走吧。”
校领导这么说,但我知道他其实是希望我没穿校服的,那样就能罚站一顿了。可惜我穿了,于是我快乐的走了。是的,让他吃瘪使我感到快乐。至于另一个让我快乐的原因,则是张楠不得不停下校门口把他的椰蓉面包吃完。他那幽怨的眼神,让不喜欢幸灾乐祸的我都忍不住开始幸灾乐祸了。
高二的教室在四楼,我在高二九班,教室前门就位于四楼的楼梯拐角,上了楼,一转弯就能进去。
但我更喜欢从后门进教室,因为总有老师会提前蹲守在教室里敦促你学习,大部分时候他会站在讲台上看着你进来,似乎就是为了破坏你睡回笼觉的欲望。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他们这么负责是为个什么,都一把年纪了还在基层教学,难道还指望靠这个提干吗?
经过前门,瞟了一眼里面,真他妈不幸,今天居然是班主任来站岗,好死不死地她还看见了我。在罗老师微笑的注视下,我只得放弃我那可爱的后门,乖乖进了前门。
失算啊,本来起这么早是想在教室睡个回笼觉是,结果罗慧在这儿真是坏了我的好事。我到不怕她,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面子总得给一个。
幸好我这周坐在靠窗的位置,就算不睡觉也还有事可做。望着操场上那些校门都没开就翻墙进来打球的疯魔选手,我深深地察觉到自己确实不是个坏学生,只是比较懒而已。
“喂,昨天怎么没见你啊?”
后座的句小江掇了我一笔,她是个短发妹子,不能说是男人婆,但确实没啥女人味。从她拿脚摇我的凳子就可以看出这一点。
“昨天?什么昨天。”
“昨天不是约好去奶茶店吃东西吗,我还想让你请客呢。”
我挑了挑眉,真不是我不想请她客,这事我确实没印象。听句小江又埋怨了几句,我才知道她昨天在班群里发的,说是跑读生放学一起聚聚。我虽然是跑读生不假,但平时又不带手机,哪知道他们搞这些幺蛾子。
“你以为我像你啊,我上课又不玩手机,你们聊啥我哪知道。”
“啧,还装好学生?你一天跟周公聊天,不比我们厉害多了,下次你请客。”
“呵呵。”
正好这时候班主任走了,我当然是抓紧时间感觉入睡,争取把早上五节课睡成“连堂课”。姓句的崽子又从后面掇我,不过我不想和她扯犊子,也就没再说话。
迷迷糊糊间,周围变得有些嘈杂。
有人开始推我的胳膊,我正梦到迎娶白富美,软饭吃到嗨起,哪有闲心起床啊,就叫她别闹。
可是,一股温润的气息随即出现在我耳畔。
”醒醒,醒醒,有人叫你。”
我被这女声惊出一声冷汗,还以为是罗慧来整我了,于是立马把白富美一脚踢开,正襟危坐道:
”肚子有点疼,所以躺下歇会儿,老师,我下午能不能请假?”
结果我一扭头才发现,哪是罗慧啊,居然是团长大人在叫我。
好吧,说团长好像有点串戏,其实她是我们班的团支书,平时一般叫她团长大人,是因为她身形娇小,这么叫比较有反差萌。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叫,只有关系比较亲密才好意思。我和她关系一般一般,也就是交团费的时候说过几句话,所以我只会在心里这么叫她——谁让她真的很适合这个称号。
”团长……费涨了吗?”
“什么?”
“我说团费涨了吗。”
嘶,差点叫出口了,还好我机智地应付过去,不然可就尴尬了。
团长大人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用手指向教室中央,示意我看向那边。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教室中央已经被空了出来,桌椅散乱地摆放在墙边,围成一个不规则的圈。高中生们三五成群地坐着,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教室中央。
这是怎么了?难道我一觉睡穿了八节课?直接快进到下午开班会了?不太可能啊,就是我的睡意足够,肚子也不允许啊,平时我一般中午就会饿醒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随着众人,一起看向教室里唯一站着的那个家伙。
哦豁,这不是段大侠吗?他今天怎么有空来教室,难道又要搞什么事情。
大喇喇站在桌椅包围圈内的,是段飞,段大侠。他这人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又喜欢搞事情,任课老师都调侃他为段大侠,久而久之地,我们也这么叫上了。顺带一提,我们的校长也姓段,虽然段飞没明说,但我猜他们俩中肯定有一个人要管另一个人叫爸,不然段飞也不可能想来上课就上,不想来就玩神隐。
既然是大侠来了,那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教室会变成这样子,估计就是他让弄的吧。我瞧了瞧讲台上挂的钟,终于意识到现在是第二节课过后的大课间,正是大侠活跃的时候。
“我们的睡神也起了,那就可以开始说明了。”
呵,睡神……段飞怪好意思,要不是他有校长罩着,他还想天天逍遥自在?指不定就和我一起共享睡神的称号了。
说起来,我和大侠关系还不错,一开始我没这么觉得,因为段飞是那种和谁关系都很好的人,就算是那种阴郁的死宅,只要知道名字,他都会笑着凑上去打招呼,可后来我发现,大侠对我确实比对其他人亲切一点。
我觉得这是因为我们都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所谓臭味相投嘛。说实在的,要是校长不姓段,我估计我和段飞会成为一起睡觉的室友,当然,是教室的“室”。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段飞做完了他的说明,我从头到尾一个字没听,因为历史经验证明,段飞的话基本没什么营养。
简单回顾一下他都做过什么吧。
运动会的时候让男生搭罗汉墙,校庆那天让女生扮兔女郎,读书节全员cos成书,文艺汇演演鬼片,最要命的是他还全都做成了。
记得去年文艺汇演,他让我演水鬼,我死活不同意,结果他当场给我转了666,导致我今年做梦在计算文艺汇演是哪天。
总之靠着发各种福利,他的荒唐事永远不缺人支持。
“所以他今天又要干啥?”
“你刚才没听他说吗?好像要玩一个卡牌游戏,我也不是很懂。”
团长大人温馨地为我解答,她平时其实坐的离我很远,但今天桌椅被打乱,不知怎么就坐到了我身旁。我偷瞄着她精致的侧颜,要说没有心动,那纯属装逼。忍不住想和她多说几句吧,可又不知道说啥。索性还是闭嘴。
而段大侠还在继续他的表演——
“游戏规则介绍完了,现在来抽卡吧……”
“等等,飞哥,还有十多分钟就上课了,玩得完一局吗?”
飞哥,这算是比较舔的叫法,会这么叫段飞的一般就是钱婧文那伙人,算是班里的一个小团体吧。和我这种没啥存在感的边缘人物不同,那些人是正在享受青春的现充,最热衷于跟着段飞搞事,说的难听点,就是喜欢捧臭脚。不幸的是我也喜欢捧,谁让飞哥这么壕呢。
“只有十分钟吗?怎么你们上课这么早?”
——那可不,您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来去自如啊。
不识人间疾苦的段大侠看了看课表,沉吟道:
“下节课是体育啊,高考好像不考这个吧?我和体育老师说下,下节我们不去了。”
——得,您老连高考考啥都不在意了,这逼装的真是无影无形,实在是高。我坐在下面扯了扯嘴角,深刻认识到大侠和我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遗憾的是其他人似乎没我这么深的感悟,听说不用去受体育老师摧残,立马飞哥飞哥的叫上了。
但不得不说,班里有个特权阶层,有时候还是挺爽的。对于飞哥的臭脚,我只想说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