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亚！"埃尔文的声音像是从水下传来，"看着我，不要被时之砂吞噬意识！"
但为时已晚。少女的瞳孔彻底变成钟表般的齿轮形状，暗红宝石在她掌心融化重组，化作流淌着星光的怀表。当时针开始逆向旋转，所有人才惊觉——这场时空风暴不是灾难的结束，而是更大风暴的前奏。
——
晨雾浸湿了哨塔的砖石，莉亚倚在瞭望台的栏杆上，看着工蚁般忙碌的圣骑士们用光尘修复城墙。那些悬浮的金色微粒让她想起三天前消散的时之砂——它们现在凝固在她的血管里，每当月光透过云层，皮肤下就会浮现细碎的银色纹路。
"你的下午茶。"蕾娜的声音带着精灵特有的韵律，银托盘上的月光草茶氤氲着淡紫色雾气。精灵德鲁伊今天换上了绣有星月纹的便装，但腰间悬挂的翡翠短刀依然昭示着戒备。
莉亚摩挲着白瓷茶杯，看着茶汤倒影中自己若隐若现的齿轮状瞳孔："他们准备什么时候押送我回圣城？"
"不是押送。"蕾娜的尖耳微微颤动，"是护送你前往莱恩特中央学院。"
北风卷起蕾娜的银发，露出她颈间新添的银色项圈——那是精灵王庭的禁魔装置。自从三天前的时空风暴后，所有目睹事件的圣骑士都被施加了记忆封印，而蕾娜作为外来观察员，被迫戴上了这个会灼烧说谎者喉咙的刑具。
地牢深处传来齿轮咬合的轰鸣，十二名矮人工匠正在用黑曜石加固地下封印室。莉亚知道那里冰封着三块时之砂结晶，那些从她血液中剥离的银色物质至今仍在玻璃器皿中挣扎，像被困住的流星。
"你的茶凉了。"蕾娜突然说。莉亚低头发现杯中的液体不知何时凝结成镜面，倒映出的不是自己的脸，而是父亲在暴雨中挥剑的背影。当她想要触碰镜面时，埃尔文的脚步声从旋梯传来，影像顿时碎成千万片星光。
圣骑士团长今天没穿铠甲，亚麻衬衫的袖口沾着炼金药剂的污渍。他手中握着半卷烧焦的羊皮纸，边缘参差不齐的裂口显示这是从某个封印物上强行撕下的。
"我们需要谈谈你父亲的实验室。"埃尔文将羊皮纸摊在石桌上，莉亚看到熟悉的潦草字迹写着《时空共振的二十七种变量》，日期标注的正是父亲失踪前夜。
蕾娜的项圈突然迸发火星，精灵闷哼一声按住喉咙。埃尔文仿佛没看见她的痛苦，用剑柄指着论文某处被反复涂抹的段落："这里提到的'容器理论'，你小时候听他提起过吗？"
莉亚的指尖抚过父亲画在页脚的星象图，暗红宝石在颈间微微发烫。当她念出"时空锚点必须通过血脉共鸣稳定"时，羊皮纸上的字迹突然开始游动，重组为全新的段落——这根本不是普通的研究笔记，而是用记忆魔法加密的密文。
"果然如此。"埃尔文的声音沙哑得可怕，"三年前我们发现格兰特在秘密研究时空嫁接，但没想到他疯狂到用亲生女儿做实验体。"
茶杯在莉亚手中炸裂，滚烫的茶汤却在触及皮肤的瞬间凝结成冰晶。她感觉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龟裂，那些被时之砂修改的记忆开始浮现裂痕：五岁生日时父亲送来的水晶球里囚禁着星云，十岁那年误入的地下室堆满刻着符文的颅骨，还有失踪前夜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烁的，根本不是人类应有的虹光。
蕾娜突然按住她的手腕，翡翠色的治愈魔法顺着经脉游走："冷静，你的元素脉络在暴走！"
但为时已晚。瞭望台的石砖浮现出银色纹路，悬挂的风向标开始逆向旋转。莉亚看到埃尔文的银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而蕾娜项圈上的精灵文在时之砂的影响下扭曲成深渊符文。当暗红宝石发出蜂鸣时，整个哨站的时间流速突然紊乱——正在砌墙的工匠动作变得如同木偶，飘落的雪花凝固成水晶吊灯般的奇观。
"莉亚，看着我！"埃尔文强行扳过她的脸，瞳孔亮起光明魔法特有的金芒，"记住你此刻的呼吸节奏，感受脚下大地的震颤，让时之砂跟随你的心跳律动——"
剧痛突然席卷全身，莉亚在模糊中看到自己血管里流淌的银砂正在重组。它们吞噬光元素构成新的循环系统，在心脏位置形成微缩的星象仪。当痛苦达到顶峰时，她终于发出了三天来的第一声尖叫，音波震碎了方圆百米内所有玻璃制品。
再次恢复意识时，莉亚发现自己躺在医疗室的净化阵中央。六枚悬浮的光明符文缓缓旋转，在屋顶投射出圣徽的图腾。她想要抬手，却发现手腕被镶着月长石的银链固定——这是最高规格的元素抑制装置。
"你的时间感知被切割成了二十七份。"蕾娜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精灵正在整理装满药草的琉璃瓶，"现在每次呼吸，你的意识都会在七十二秒的时间碎片中跳跃。"
莉亚转头看见墙上挂着的钟表，分针正以不同的速度来回摆动。当她凝视超过三秒，表盘突然分裂成十二个不同时区的幻影，耳畔响起父亲用古龙语吟唱的摇篮曲。
"喝掉这个。"埃尔文端着散发寒气的银杯出现，杯中的液体像液态星空般闪烁，"用冰霜巨龙眼泪调制的镇定剂，能暂时凝固你体内的时之砂。"
液体入喉的瞬间，莉亚感觉有千万根冰针刺入大脑。混乱的时间线被强行归位，医疗室的景物终于稳定下来。她看到自己左臂的银色纹路已经蔓延到锁骨，皮肤下隐约可见齿轮转动的虚影。
"圣城派来的调查团今晚抵达。"埃尔文擦拭着剑柄上新刻的封印符文，"在他们面前，你必须忘记三天前看到的一切。"
蕾娜突然捏碎手中的琉璃瓶，翡翠色药液顺着指缝滴落。精灵的项圈烧得通红，但她仍艰难开口："包括你父亲在深渊祭坛..."
埃尔文的剑鞘重重砸在地面，光尘构成的结界瞬间笼罩医疗室。莉亚从未见过总是从容的团长露出如此可怕的表情，他眼底涌动的金芒中夹杂着诡异的紫丝："精灵，你脖颈上戴的不仅是禁魔环——它还会在你吐出第四个禁忌词时割断声带。"
蕾娜的指尖抚过项圈内侧的尖刺，翡翠眼眸却带着嘲讽的笑意："光明教会的刑具永远比黑暗更精巧。"精灵的披肩滑落，露出肩胛处新烙的圣徽印记，那些尚未结痂的烫伤正在渗出淡金色的液体。
医疗室突然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唯有莉亚腕间的银链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当走廊传来戍卫骑士换岗的钟声时，埃尔文突然割破手指，用血在莉亚额间画出倒置的星芒："记住这个印记，当调查团问及时之砂的来源，你必须回答'圣剑共鸣引发的元素异变'。"
"包括父亲的名字也要抹去？"莉亚的声音因镇定剂变得沙哑。她抬起被银链束缚的手腕，看着皮肤下转动的齿轮虚影突然加速，"那这些时之砂的刻痕，你们要如何解释？"
蕾娜突然掀起地毯，露出下方用精灵语刻写的法阵。当她的血液滴入阵眼时，莉亚腕间的银链突然溶解成液态月光，顺着皮肤渗入银色纹路："三小时遮蔽咒，足够应付初步检测。"
夜幕降临时，十二匹独角兽拖曳的鎏金马车冲破云层。调查团的徽章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交叉的锁链缠绕着滴血的天平，这是圣城最高审判庭的标志。莉亚站在迎接队列末端，看到马车上走下的黑袍人全都戴着纯银面具，他们的长袍下摆绣着正在啃食钟表的蠕虫。
"跪下！"为首的审判官举起骷髅权杖。无形的压力让在场所有圣骑士跪倒在地，唯有莉亚因时之砂的躁动勉强站立。审判官面具后的眼睛突然亮起红光，权杖顶端的宝石映出她血管中流淌的银砂。
埃尔文的佩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颤鸣，光明魔法构成的屏障截断了窥视："根据《星坠盟约》第..."
"圣骑士团长埃尔文·莱恩。"审判官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摩擦，"你在庇护深渊之子。"
鎏金马车后方缓缓升起三具水晶棺椁，莉亚看到里面封存着与自己容貌相似的少女。她们的眼睑都在轻微颤动，皮肤下涌动的银砂形成与莉亚相同的星象仪图案。最年长的那个，胸口别着父亲实验室里常见的蔷薇胸针。
蕾娜的禁魔项圈突然迸发强光，精灵被迫跪倒在地。审判官们吟诵的古老咒文唤醒了地底的封印，那些被剥离的时之砂结晶冲破牢笼，在空中聚合成巨大的沙漏。莉亚感觉心脏位置的星象仪开始逆向运转，记忆的堤坝轰然崩塌——
五岁那年暴雨夜的地下室，父亲将暗红宝石按在她流血的掌心；十二岁生日时埃尔文带来的"糖果"，实则是抹去记忆的炼金药剂；三天前时空风暴中看到的血池少女，此刻正在水晶棺中睁开与她同样的翠绿色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