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器序列七号,认证完成。"审判官的权杖指向莉亚,沙漏中的时之砂凝聚成锁链,"根据《禁忌法案》,你将被..."
埃尔文的剑光突然斩断虚空,传送法阵的光芒吞没了整个哨站。在空间扭曲的最后一瞬,莉亚看到蕾娜用翡翠短刀割开自己的手腕,精灵之血在法阵外围绘出亵渎的符文。审判官的怒吼与水晶棺破碎的声响中,她坠入了散发着淡淡药草香的怀抱。
当莉亚在颠簸中恢复意识时,草药特有的苦涩裹挟着月光草的冷香涌入鼻腔。她蜷缩在松木货厢的角落,指尖触到结霜的厢壁,那些冰晶竟在皮肤上凝结成微缩的星图。货厢随着某种奇特的韵律摇晃,轮轴发出类似竖琴琴弦崩断的嗡鸣——这是矮人族为走私时间禁品特制的"夜莺马车",传闻其核心装置镶嵌着冻结的啼鸣。
"你睡了十七个小时零九分。"蕾娜的声音从月光草堆深处传来,精灵德鲁伊正在用银针缝补破损的斗篷。针尖每刺入布料一次,就会绽开拇指大小的月光花,那些半透明的花瓣上映着莉亚沉睡时的面容,"确切地说,是十七个不同时间流速中的累计时长。"
莉亚试图起身,腰间缠绕的绷带突然渗出银砂。那些液态的时间在月光草叶面上滚动,凝成微缩的钟表齿轮,每个齿尖都刻着细小的深渊符文。当她触碰最近的叶片时,整株植物突然扭曲成父亲实验室的幻影——穿着染血白袍的男人正将发光的时之砂注入试管,胚胎在淡金色液体中舒展四肢,胸口浮现出与她腰间伤疤完全一致的星芒图案。
"别看。"蕾娜用缝补好的斗篷盖住发光的草药堆,翡翠耳坠随着动作摇晃出残影,"你的时空亲和力正在将记忆投射到现实,这些月光草已经变成危险的时间载体。"
马车突然剧烈颠簸,莉亚撞开货厢隔板。永夜荒原的影界夹层在她眼前展开噩梦般的画卷:漆黑的天空流淌着沥青般的云层,地面龟裂的缝隙中渗出银蓝色荧光。数以千计的水晶棺残片悬浮在半空,每块碎片都折射着不同时间线的画面。最近的棺椁碎片中,十二岁的自己正跪在圣殿接受洗礼,而主持仪式的埃尔文袖口隐约露出黑暗符文的刺青,圣水池倒映出的分明是深暗帝国的骷髅旗。
"抓紧!"前方传来埃尔文金属质感的声音。团长挥动星砂凝聚的缰绳,腐朽木料重生的马车突然腾空跃起。下方土地轰然裂开深渊巨口,无数苍白手臂从裂缝中伸出,那些手臂表面布满转动的时钟齿轮,指甲缝里嵌着发黑的血痂。莉亚认出这是审判庭黑袍上的审判之轮纹样,最前方的巨手五指都戴着父亲的实验戒——戒面上跳动的紫光与暗红宝石如出一辙。
蕾娜突然割破指尖,精灵之血在空中绘出扭曲的古老符文。当莉亚的银色血液与之共鸣时,整个货厢陷入绝对寂静。月光草停止摆动,飞溅的砂砾凝固成猎户星座图案,埃尔文保持着挥鞭的姿势僵成雕塑。唯有她们的呼吸声在凝固的时空里格外清晰,像是穿过墓穴的穿堂风。
"这是时间夹缝,审判庭在二十七条时间线同时编织捕网。"蕾娜的翡翠瞳孔映出莉亚皮肤下游走的银砂,那些液态时间正形成微型的星象环流,"我的生命之藤即将燃尽,唯有你能找到正确的裂隙。"
精灵德鲁伊扯开衣襟,心口位置镶嵌着缩小版的星象仪。青铜表盘与血肉共生,齿轮咬合处渗出淡金色的树汁。当莉亚的指尖触碰冰凉的金属表面,记忆洪流如决堤般涌入——三百年前精灵王庭在月蚀之夜签署的秘密协议;父亲在暴雨夜交给蕾娜的翡翠短刀内侧刻着"容器七号";自己在不同时间线被封印进水晶棺时,棺椁外始终站着个戴乌鸦面具的黑袍人。
最清晰的画面来自莱恩特中央学院的翡翠庭院:遮天蔽日的古树根系缠绕着十二具黑曜石棺椁,每具棺盖都刻着与她腰间伤疤相同的星芒符文。当莉亚想要触碰这段记忆时,蕾娜突然剧烈咳嗽,精灵的银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白腐朽,仿佛有看不见的火焰在吞噬她的时光。
"进入学院后立刻前往永夜回廊..."蕾娜的声音开始夹杂砂纸摩擦的杂音,她抓住莉亚的手按在星象仪核心,"初代院长的记忆碑文藏着...啊!"
寂静轰然破碎。马车重新开始颠簸,莉亚发现掌心的星象仪碎片已嵌入皮肤,青铜边缘与血肉完美融合。埃尔文的后颈渗出黑色符文,那些扭曲的符号如同活物般爬向控制缰绳的双手,团长驾驭马车的姿势变得僵硬如提线木偶。
地平线上升起齿轮状的巨型建筑,锈蚀的金属表面布满转动的窥视孔。每个孔洞都镶嵌着水晶棺碎片,那些棱镜中的"莉亚"们正用染血的指尖在棺盖上重复描绘相同的求救信号——正是父亲实验室暗门上的星芒阵图。
货厢突然被猩红光芒笼罩,月光草全部倒伏成跪拜的姿势。蕾娜撕开空间袋倾倒出数十个记忆水晶,那些晶石在空中拼合成残缺的星图:"这是织影者留下的星路,跳下去!"
莉亚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精灵推下马车。坠落过程中,她看到埃尔文的身体裂解成光尘,那些闪烁的微粒组成团长最后的微笑。下方建筑的窥视孔全部转向她,万千个"莉亚"同时伸出手臂,却在触碰的瞬间化作银色砂砾。
失重感突然消失,莉亚坠入天鹅绒般的黑暗。时之砂在血管里歌唱,父亲的声音如蛇类厮磨耳畔:"容器终将归位。"温暖的血从耳中涌出,在虚无中凝聚成指引前路的血月。当她踏出第一步时,脚下绽放出记忆的涟漪——五岁生日的水晶球、十岁发现的地下室、三天前哨站的青铜门,所有遗失的时光在此刻串联成发光的锁链。
黑暗中浮现出巨大的齿轮王座,十三具水晶棺环绕其周。王座上的乌鸦面具人缓缓抬头,面具裂纹中渗出熟悉的翠绿色眸光:"欢迎回家,第七容器。"他手中的怀表滴落银砂,表面裂纹与莉亚掌心的星象仪完美契合。当第一粒砂砾触及地面,所有棺椁同时开启,十二个"莉亚"睁开流淌时之砂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