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2024年，地面因突然之间的核污染爆发变得不再适宜人类生活。人们因求生欲望被迫向地底移动，修建地下避难所。
2025年，因辐射造成的影响，疾病四散，药物供不应求。同年7月，全球人口第一次出现断崖式减少。
2026年初，位于地底深处，之前从未被探索发现的新能源被发现了——「地心」。
不知其原理，不符合常规。地心最基础的作用是把仅限生物的物体传送到另一个未被核污染的未知世界。而更加高深的用法还不得而知。不过对于当前的人类来说，这就足够了。对于一种新的能源，一个新的世界，国家作出了两条方针。
其一：把选定好的优秀人才送入新世界开疆扩土。
其二：科研人员和劳动人民继续开括地下世界，开采地心和研其用法的任务不可无人去做。
「地心，那是标志着旧世界结束，新世界诞生的神奇物质。」
——之前的我曾是那么觉得的。
*
「2031年」
炎热，苦闷。
这是潘景治在苦闷的挖掘场工作时脑袋里唯一在意的东西。
他不会去关心在工时结束后吃些什么，也无法去想在休息时间可以做些什么事情。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多久了。
仔细想来自己在第一次上工时应该是在十四岁的时候，在地底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如果工头的手表转的速度没有太多偏差的话他想自己应该是在这里工作两年了。
单薄的防震手套里吊的棉布已经变得又黏又湿，潘景治知道自己的胳膊早晚有一天会被钻地机给震得再也没法抬起手来，但只要自己还活着，他就要一直按着这个震得人发慌的极其到没法再按那一天为止。
他受够了，他知道。遗憾的是这种情况早就如此。
渴。
继炎热与苦闷之后第三个念头浮现在了潘景治的脑海里。
他眨了眨接住了汗水的睫毛。喝水的时间应该才过去没多久，距离下次有水喝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他尝试着用双臂按住钻地机，刚想着把上半身的力全部靠上去歇一会就是忽然之间打消了这个蠢念头。
他之前试过那样，后果是自己整个人都被震得东倒西歪，钻地机也倒在了地上。
一滴汗滑落到嘴边，潘景治愣了一下，伸出舌头，他不是要喝掉它，他只是舔了一圈脸上湿润的地方，到最后润了润嘴唇。
「张欲驰…。」
他叫了叫身旁年龄相仿的地钻工人。
名为张欲驰的人似乎没有听到他的呼喊声，又或是当成了没听见。他好像一颗枯木般的站在潘景治旁边的岗位上，一动也不动，只是低头看着钻地机好似睡着一般的站着。
潘景治皱了皱眉毛，他没有再去叫他，只是把眼神转了回来学着张欲驰站着的样子站着。不知又过了多久，半个小时还是一个小时。潘景治再次有动作的时候是迷迷糊糊之中有一滴汗滴进了眼珠里。一时间眼球异常的剧痛让潘景治再也没法用力按住钻地机，而改变了姿势所带来的后果就是他再也站不住了。
随着钻机的声音停止，潘景治也是倒在了地上。
完了。潘景治想。随着一道铃声响起，工头走了进来。
与潘景治心里想的不同。工头悠闲的站在石台上，或是没看见，或是别的什么原因。他并没有走过来的意思。
「休息时间了，你们可以换班了。」
听着模糊工头的话，潘景治愣了下神。
原来到下工时间了。
伴随着刺入颅内的铁铃声，潘景治闭上了眼睛。
*
「真是多谢。明明都是累得不行了还愿意把我扛回来。」
在三十二人一屋的寝室里，人际关系的分界线只是一片单薄的布。
在潘景治的这块布里，张欲驰、老单和另一班的郭育云是挨着一起睡的小组。
潘景治和张欲驰、郭育云之间是上工前就互相认识的。而老单则是在这里工作了四年的老人。至于为什么老单叫老单，还是因为在四个人里他最年长，单则是他的姓。
「没啥谢不谢的。人嘛，就是互相扶持。」
将一块酥土放入嘴中，老单干巴巴的嚼了几下，原本就泛黄的牙齿上现在更是蒙了一层土灰。
「以前的时候，我爹总说现在的年轻人不能吃苦，他说他吃的苦我这辈子也没机会受了。」老单笑了笑，又是嚼了一块那没什么营养的土，或许老单也是知道这一点，才是在嚼的时候把土渣子露了一嘴出来。
「现在如果他还活着，我一定得告诉他，你儿子受的苦，你是这辈子也赶不上了。」
潘景治看着继续翘着腿吃土的老单，眉头一低，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不过或许也是时机刚巧，张欲驰自外掀开了布，走进来坐在了老单的旁边。
「回来了张啊？」
面对着老单好奇的眼光，张欲驰的样子则是神情凝重。
「怎么了啊？」
老单穷追不舍的问，潘景治虽然也想知道是什么让张欲驰这幅模样，不过见他那心事重重的样子想来不会是什么好事。潘景治也就没有去问。
「没什么。」张欲驰打马虎眼的笑了笑，「说起来咱有多久没出去搓一顿了？晚上等老郭回来出去一起吃点？我拿大头。」
「呦，你肯拿大头，那好使，我这天天吃土也是要吃成植物人了。」见老单满嘴答应着。张欲驰的眼神是挪到了上铺的潘景治「你呢？潘子。」
潘景治看着张欲驰的眼睛愣了一下，他犹豫了四五秒，想来想去只好是答应下来。
「好。」
*
郭育云站在工厂高处的输气钢管上，他透过缭绕的雾气看着工厂里走来走去的工人，但是却没人注意到他正站在上面。
废气排放在几十年前就是难以解决的问题，人类移居地底之后，更别想会有更加有效的解决办法。
如何在地底处理工业废气？人类至今为止的方法依旧是向天空排放。废气管道向上蔓延近六十米高，在穿破五十米厚的地面之后仍向上蔓延十米之高，来预防陆地发生水灾时的雨水倒灌。
见雾气渐渐增多，郭育云重新戴上了防毒面罩，俯下身来从身后取出扳手，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螺母身上。在其身旁不远，一名戴着更加精细款式面具的女子揉了揉手腕，在她的手腕下方、约莫手肘再前一些的地方，一个罐状的半透明容器镶嵌在了那件看起来就特殊的工作服上，在那个容器内，似乎原本应该有着什么液体才对，可现在，那里面却是空无一物。
「育云。」女子一边活动着手脚，一边向正在拧转着扳手的郭育云确认着。郭育云手中的动作没停，他扭过头来看了看女子，很快就又是将视线移了回去。
「还算习惯吗？」
听到郭育云的话，女子低下头来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在又是活动了一下身体之后才是怯怯回道「诶…嗯。」
没有过多在乎女子的不安，郭育云点了点头，他再次确认了一下头部的面具佩戴完美，就是收起了扳手，示意女子到预定的地点集合。
他看着脚下的工厂，又是望向了远方的地区分割口，在安静的闭眼休息了几分钟后他睁开了眼睛，抬起腿对着脚底下已经被松开了切割口的管道用力的踩了下去。
*
「干杯！」在写着未成年人禁止饮酒的小馆子里，张欲驰高举着白黄色的「地底101」对着潘景治和老单大叫着，在痛饮一大口之后又是撸了一大串烤蘑菇入口。
虽然潘景治不知道张欲驰今天是哪来的这么好的兴致，不过在热烈的气氛下自然他的心情也不会太坏。
「随便喝随便喝，今天的酒钱张公子买单！」在又把老单和潘景治喝完的酒满上之后，张欲驰看着馆子内不知准不准时的时钟，又是把老板叫了过来。
「老板，地底101再来一联，蘑菇串和香肉串再各来十五个。」
听着张欲驰的大声吆喝，老单是摆了摆手。「打住打住，刚发点钱你就这么花，之后还活不活了？」张欲驰笑着个脸「没事没事，今天高兴，你们俩放心喝，我看时间也要到了，我得去接一下老郭，一会回来。」张欲驰说着，又是把两人的酒杯倒了个满。「咱兄弟儿感情深，这不，我也要过生日儿了，先来焖儿一个。再之后我就去接老郭了。」
老单听着张欲驰要生日了这个喜事儿，心里一想也是这么回事，不管是什么时代，年轻人总还是对着生活有希望的，自己也不能总为钱吊着张脸。
「也挺好！张儿啊你也别担心，今天这账你出多少我也不能比你少，就当提前给你过生日儿了！来，干儿个！」
看见老单也这么说，一直在为张欲驰担心的潘景治也是不再思考他之后几天还能不能活的问题，高举了酒杯。
「地底101」虽然味道上称不上好，但在酒精浓度上还是追求了一些档次。这也是为什么他畅销的原因——酒鬼儿可以用最便宜的价格买醉。
在张欲驰去接郭育云之后，潘景治也是和老单推杯换盏了两回合，只是，没想到再醒来的时候却是两个小时以后了。
*
走出小饭馆后，张欲驰转身是走进一个小巷，在地底时代，原本才刚刚成熟的仿佛天网一般的监控系统又变的充满了死角。不过由于没法随意逃离当前地下城区，所以也没有产生犯罪率过度上升的情况。当张欲驰再次从小巷里走出时，他已经换成了一身之前从未有人见他穿过的黑色服装。他事先把这身衣服藏在了小巷的垃圾堆里，来的时候仅有的摄像头也没见他戴包戴袋，他不指望能靠这些隐匿行踪，只是希望能多少拖延一些失败后被发现的时间。
他看着街道上与工厂时间统一的公共时钟略微一愣，饭馆老板把原本快了七分钟时间的时钟调成慢了大概三分钟。也就是说距离预定时间已经慢上不少了。
「郭育云，你那边情况怎么样？餐馆的时钟不准，可能慢上了一会。」
张欲驰掏出腰包里破旧的对讲机捅轱了半天，直到是那玩意发出呜呜声他才是发现之前他并没有把他成功打开。
他将对讲机打开重新重复了两遍刚才的对话，才是注意到时间已经不允许他等到回复才行动了。
「在地底，可供使用发电的方式不多，在这所地下城供电场所只有两处，一大一小。」
嘴里嘟囔着之前会议上郭育云说过的话。张欲驰走在铺满废铁管的小巷里，这是一条能避开大部分摄像头的线路。从一个死角到另一个死角，只有少数摄像头会有可能发现张欲驰的行踪。
「在破坏大发电厂之后，全城会变成断电模式，在这段时间之内，街道上的摄像头和各种通讯设备会处在失灵状态近二十分钟。」
在只有两个人的会议室里，郭育云曾是这么讲的。
「在二十分钟之后，估计小电厂的电力就会启动，优先修复各种核心设施的电力供给。」
在无人知晓的地下室里，郭育云直勾勾的盯住了张欲驰的眼睛。
本以为这就是自己全部的任务的张欲驰慌了下神，通过那眼神他知道了，自己要做的事远不止如此。
「再之后，我需要你……」
听着那只有从疯子口中才可能吐露而出的话语，张欲驰的后背不禁冒起了一股冷汗。
「你能做到吗……？欲驰。」
*
「哎呦，这怎么麻溜黑呢。这咋回事呢？」
当老单从桌上醒来的时候，老单是有一些惊慌的。
「潘子啊，张儿啊。你们搁哪呢啊，我咋啥也看不见了啊。可别吓我啊。」
他四处来回摸索着，摸着桌子，摸着墙，直到是走出小房间才是看见饭馆老板烤串用的煤所发出的光。
「咋了，又停电了啊？」
饭馆老板点了点头，并没有对此过多理会。在地底，停电不是窸窣平常的吗？串还是该烤的烤，生意还是照做，反正本来也不算亮，不耽误！
「哎妈呀，可给我吓坏了，我还以为我瞎了呢！」老单的大喜大悲十分简单频繁
没有过多的在意老板的讥笑，老单四处望望，发现一个熟人也没有，就转头向老板靠近了几步。
「对了啊，看没看见小潘啊，这张儿也不知道哪儿去了！」
「潘景治我没注意，不过张儿不是停电之前出去了吗？咋？你喝蒙圈了啊？」
石盐面辣子粉，老板手中的小串自在的翻了个面，老单的人却是没反应回来。
「这人咋还都不见了，总不至于框我吧。」
郁闷的摸着后脑勺，该摇还得摇。走出饭馆，老单扶着墙向前走着，他纳闷。自己好歹也是有点酒量，怎么说倒就倒了。
虽然喝的不算少，但绝对不至于倒！
这不，提到喝，这有进就有出。突然尿意上头，老单四处看看。这附近的厕所都太远了。毕竟这个年代，私人厕所成为了过去式！但人有三急又不得不撒。左摇头，右看看。借着路上行人矿工帽的光老单走进了饭馆旁边的小巷里。
宽衣解带，舒展筋骨。随着一股解放感，一种快乐、舒适、涌上了老单的心头。
「好久没尿的这么舒坦了。」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种热情分享快乐的优秀情感是老单天生的本事。
快乐就要大声说出来！
然而这只是几秒前的老单。
突然，一阵嘈杂的声响，光又大量的涌入社会，老单看着目前的场景有些傻眼。
「这怎么有件工服，这这这，这谁的啊。咋怎么不小心呢。这这，这我可不负责任啊。」
对着空气的自我解释没有释怀老单的内心。让他加倍疑惑的是工服上的那块色块有些不一样的补丁。
「你们呐，到底是年轻，瞅瞅这衣服缝的，打个补丁都不会。」
在一年前的某次下工，老单看到张欲驰正拿针线补着裤腿上的破洞。
出于旧社会培养出的人道主义关怀，老单不自觉的当起了老父亲，拿起了缝衣针。
直到现在，老单还记得张欲驰看到自己手艺时那惊讶的表情。
「妙手回春啊！老单！」
*
随着「嗡」的一声响起，光亮由远到近的消失，张欲驰也随手扔掉了自己的剪线钳。
这把剪线钳说不定被多少人用过，自己也带了手套。因此他完全不担心有人会以此获得大的线索。
最主要的是，自己很赶时间。而且它还挺费事的。
——夜视镜。
要说有什么是地底年代的奢侈品，夜视镜绝对首当其冲。
说实话，张欲驰不懂。
他不懂的事有很多，不懂为什么核污染会爆发，不懂什么是地心，不懂地心到底有啥子用，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子活着。但要说最近发生的事里，他最不懂的就是，郭育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策划的这些事情。
人手，方案。工具，设备。
明明三个人是一同长大的兄弟，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产生了这种不同。
也许是从一开始他就更为聪慧，也许是开始上工那天他对社会的思考，可能是进入地下城时触目惊心的景象，可能是见到同龄人逝去后对生存的绝望。
但张欲驰猜，这变化是从那时候开始产生的可能性会更大一点。
——从父母因暴乱事件而死亡的那件事开始
张欲驰摇了摇头，他不能，也无法去深思这件事，现在，他能想的事情只有一个。
趁着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杀掉那个身为潘景治父亲的人。
踩着写有「奋力开采新能源，世界美好靠工人」的牌匾，张欲驰毅然决然的握住了衣服内怀的小刀。
*
郭育云直到现在也还记得清清楚楚。
——自己的父亲死掉那一天。
黑压压的人群汹涌到政府府面前，那时是进入地下城的第二年，所有的不稳定都累计到爆发的边缘，粮食紧缺，疾病四散。
但那不是父亲的错。
秩序的建立是需要时间的。
研发新药物，获得食物和水都是需要时间的。
父亲说撑过那一年就可以好转。
事实上父亲说对了，在疾病导致的人群死亡之后，食物不再紧缺了。药物的研究也完毕。
但那时候，父亲已经不在了；暴乱与叛变杀掉了父亲。
郝德华，暴乱的元凶在那之后控制了这座地下城。他站在道德的高塔上大肆辱骂父亲，说一切都是拜他所赐。说给他一年时间，一定能让情况好转。
是的，事情确实是好转了。但与他无关。
他不是救世主，他做了的事只有一件。
背叛。
胸腔破开，鲜血四溅，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父亲推下窗户，任无知者把对世道的不公宣泄到他的肉体上。
——这些，我都记得。
*
在仿佛被投掷了万枚烟雾弹的漆黑工厂，看着忽然暗下的灯光。郭育云知道，时间到了。
「着火了，着火了！快跑！」
本来还一个看着一个面面相觑的工人们随着这声高喊，终于是有人率先跑了出去。再之后就仿佛泄洪一般一个挤着一个生怕出去的慢了。
只有少数人，待在原地。手中仍拿着钻地机。
浓烟，无光。但郭育云仍有着清晰的视野。
「栗子。」
蓝牙耳机中，栗子的声音略显艰难。
「这东西…很难推动。」
在人群的吵杂声中，某个巨大物体被挪动的声音被掩盖了。
——「地·心 」
以新能源为名的特大钻头，是于三日前穿越核化世界从中心地下城运送于此的新科技。辅以航空级煤油与大量电力，是专门为探测，开采地心而研究的前沿科技。
郭育云抬头，夜视镜的帮助下让他看清了上方的场景。在约莫一个房子那么大的钻头转轴旁，一个人影正在那里，她手中拿着钢索，正将钻头向挖掘场拉着。
仅仅一个人。
此刻，距离断电开始已过两分。
「带好钻地机，远离挖掘场。在地·心过载之后，你们便一齐拿钻地机下去。」
那些一直未曾离开的工人们对于郭育云的指挥并不诧异。不如说，他们正在等待着郭育云的命令。他们也早就期待着……革命。
在地·心的位置被对准以后约莫两分钟，也就是断电的第七分钟，随着嗡嗡的一声声响。工厂的部分电力被恢复了。
那是安插在工程队中的人员所做的手脚。电力最开始恢复时，全城的线路会聚集到此处，以此来启动这「地·心」
「栗子。」
郭育云再次通过耳机呼叫了那身着特殊工作服的女子。女子点了点头，踩着钻头的边缘跃出一条弧线，随着数十道操纵杆被拉起，被类胶物质包裹的手指在半思犹豫之后，按下了绿色的大号按钮。
「地·心，启动！！」
*
「怎么又停电了？」
「鬼他妈知道，三天两头的。」
张欲驰从剪断总电缆到到达政府后门，只用了大概五分钟。
如何潜入到政府大楼内部？关于这个问题，郭育云当初给出过答案。
——直接走进去。
而张欲驰也是打算这么做的。
「叫你赶紧去叫电工修，你过去没啊。」
「走着啦走着啦，我叫小林过去修啦。」
「真他妈墨迹，你过来，和我来下面。」
听着黑漆漆的政府大楼里，人来人往走动的办公人员的对话，张欲驰不禁是吐了口唾沫，上面叫下面修，下面的人去指示更下面的人，真正干活的人没有几个。
市长厅是在六楼的最里面，与其他建筑物不同，即便是处于地底时代，政府大楼依旧是拥有着电梯，不过位于停电的此刻，能进行的移动手段依然是只有楼梯。
「呼~。呼~。」
无论进行过多少次的深呼吸，禁张的情绪依然无法从张欲驰心头抹去，不如说连让紧张缩小一些也做不到。
似乎是为了确定自己的信心，也可能是过于紧张。
还在四楼的楼梯间时，张欲驰就是把手中仿m7军刺的手工刺刀掏出了刀套。刀身有些冷，虽然处在即无月光也无星光的地底，不过张欲驰仍是有着刀在发出微光的错觉。
六楼的声音没有其他的楼层那么嘈杂。或许是因为是高级人员的办公区，这里寂静的可怕。张欲驰并不熟悉这里，但通过夜视镜的视野让他能一眼分辨出哪里是他要找的地方。
最深处的双开门上，「市长室」三个大字挂在上面。
他见过郝德华几次；在核爆发之后的世界。
刚进入地下城时，他带领自己、潘景治和其他学生进入了地下城。那是作为老师。
再之后的一年，他只见过郝德华一次。那是作为一个政府官员。
第三次见面及之后的两次，那是作为市长。查看工厂工人的情况时关注到了自己。
透露着伪善的笑脸和关心。
站在市长室门前，潘景治进行了最后一次深呼吸。此刻距离断电已过去十分钟。
左手推开了门，右手反握着刀。
张欲驰走进屋内。
他看见了郝德华，他正坐在桌子前，一脸愕然的看着自己。
在进屋的时候，张欲驰有些慌了神。
屋里有光……。那是用电池供电的台灯。
自己的样子被照了出来。
张欲驰害怕了，他害怕自己的脸被认出来，虽然戴着遮住了大部分面容的夜视镜，台灯的光也没那么充足，不过他仍然害怕被这个男人叫出名字。
不过好在，他多虑了。
「你是谁…？来到这里做什么？」
郝德华颤颤巍巍的站起了身，张欲驰不认为他没有看见自己手中的刀。他只是在寻找机会罢了。
张欲驰没有说话，也不敢说话。他只是快速的向前快步走去。握刀的手紧紧的用力。
「你…！」
郝德华脸上显出恐惧，他推开椅子往后退去，躲到桌子后面，张欲驰一个箭步，就是猛刺一刀过去。
软绵绵的，很像，不过却不是那种入肉的感觉。
他推过来皮椅子，把这一刀挡了下来。
张欲驰没停，抽出刀来又是一刺，不过郝德华却是翻过桌子快步向门外走去。
张欲驰眉头一皱，紧忙是向前追去，不过郝德华却是握住了门把手，正欲推开门，口中的「来人啊！」也喊了出去。
不过和他预料中的不一样，门没开。
张欲驰在刚刚进来的时候就将门反锁过两圈。
感到后面一阵冷意，一只手是紧紧的抓住了自己的颈口。
他拼命的挣扎，看到的却是张欲驰那透过夜视镜而显现的眼睛。
刀子猛的下去，郝德华使出浑身的力气挣扎。这本应攮进肚子深处的一刀只是在他的肚皮上划出一道颇深的口子。
人死前总是会有着远超平时的力气。
郝德华猛的一推，甩开了张欲驰的手，张欲驰被撞到墙上，而郝德华则是直直的向前走去。——市长室里有个里屋！
郝德华快速的跑着，不过张欲驰却又是跟了上来，他抓住郝德华的衣服，郝德华用力的甩开，你来我往，郝德华硬是没有立刻就挨上第二刀。
不过那门在桌子后面，他要翻过桌子，然而却被张欲驰抓住了腿。随着「呃啊」的一声闷响，张欲驰的刀划破了郝德华的大腿肚，但他依然没有放弃，左脚被抓住，他却是双手把住了桌子前端，右脚是用力一踹。他将张欲驰踹倒在地，双手在翻过桌子的同时也是把桌子掀翻了。
他滚得急急忙忙，没有注意到翻倒的桌子压住了张欲驰，他只是仿佛要死了一般冲进了里屋，反锁了房门。
当张欲驰急忙从桌子下面抽身冲到门前时，那门已经一动不动的被锁上了，而且从里面还能听见搬东西堵门的声音。
张欲驰算着时间，又砸了两下门试图把门砸开，但无果。他知道…他失败了。
倒地的台灯依然发着亮光。可能是楼下过于吵杂，一时间并没有人来查看这个房间。张欲驰，回顾房间。他有些心灰意冷。
环节在自己这边出现了差错。
他以手掩面，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过下一秒间，当他的视线瞄到了桌子，瞄到了因刚才的争斗而破损的上锁的柜子，张欲驰睁大了眼睛。
*
有点凉。
这是潘景治在饭馆潮湿的地上睡觉时脑袋里唯一在意的东西。
当他起身，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身边竟然是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别说郭育云没来，张欲驰和老单都没影了。
这帮人不会是把我留下来买单吧？
潘景治摇了摇头，多年兄弟，不至于坑我一顿。
可当他从里面包房走出来，想要出门的时候，在门口不知道张望着什么的老板却是把他拦了下来。
「哎呦，这人不是在屋里呢吗？我还寻思跑了呢。来来来，赶紧，把账先付一下。」
听着老板的话，潘景治有一些晕，他刚想开口问些什么，老板就是对他点了点工厂区。
「你要问人哪儿去了，那我估计是去看热闹了。不过这账你们怎么算，我可不知道。不管怎么讲，你总不能先赊账吧？」
听着老板的意思，潘景治虽然郁闷，但他还是好奇，他火急火燎的把裤兜里一大半的钱给了老板。就是上街往工厂区跑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事情哪儿不对劲。
「老张，老单，郭育云！你们在哪！？」
工厂区的外围，黄色警卫线已经拉了起来。
他看着那些安保人员，心里更是不踏实了。
「发生什么事了？」「看见张欲驰老单和郭育云没？」
他对着身边的同行问，不过得到的答案却都是「我不知道」「我也看热闹来着，不清楚。」
正当他想要冲到最前面一探究竟的时候，一张手却是抓住了他的肩膀。
「张欲驰……？」
只见张欲驰正穿着黄色工作服，站在他的身后。
「发生什么事了？」
潘景治心里的石头似乎落下一块，他向张欲驰问着，张欲驰却是表现出了困惑。
「我不知道，不过似乎是工厂里发生了什么事故……」他说着，看着潘景治的眼睛又是加了一句话「郭育云似乎也在里面。」
刚刚落下的石头又提到了心窝。潘景治问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老单呢！？」不过张欲驰却只是摇了摇头，说了句不清楚。
他想进工厂里面去一探究竟。可他办不到。
他焦急的跺着脚，看着张欲驰咬紧了牙，忽然之间，潘景治似乎想到了什么。
潘景治不确定，但是他感觉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之前…你有请假，但是却带着钻机离开吧？欲驰。」
听着潘景治的疑问，张欲驰的心咯噔一下。
「你有一条能进去工厂的路。带我去。」
*
2026年初，位于地底深处，之前从未被探索发现的新能源被发现了——「地心」。
不知其原理，不符合常规。地心最基础的作用是把仅限生物的物体传送到另一个未被核污染的未知世界。而更加高深的用法还不得而知。不过对于当前的人类来说，这就足够了。对于一种新的能源，一个新的世界，国家作出了两条方针。
其一：把选定好的优秀人才送入新世界开疆扩土。
其二：科研人员和劳动人民继续开括地下世界，开采地心和研其用法的任务不可无人去做。
「地心，那是标志着旧世界结束，新世界诞生的神奇物质。」
「——之前的我曾是那么觉得的。」
沐浴在乳白色的液体之中，郭育云的手不甘的抓起「地心」，可「地心」却又从他的手指缝之中流走。
新世界。不存在吗？
他问着自己，最后知晓了答案。
「所谓的新世界，并不存在。」
「地心……不会把人们带去另外一个世界……。一切——只是国家和政府的谎言——！！！」
沐浴在地心之中，郭育云愤恨的挥舞着双手，地心，在他的身边飞溅。
*
「革命失败了。」
「我没能杀掉郝德华……。」
透过巷子里被碎石伪装的暗道，潘景治来到了那个秘密的地下室中。
他是想着两个人有什么事瞒着他，比如贩卖矿石，或者是帮人秘密扩张之类的活。可他从来没想过「革命」这回事。
郝德华……自己的义父…。
「这件事，很多人都参与了？」
面对着质问。张欲驰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张欲驰久久没有回答，不过潘景治却是自己得到了答案。
「是因为，我是郝德华的儿子？」
看着潘景治，张欲驰缓缓点了点头。
无论怎么样，他都没办法让郭育云参与到，杀掉自己的父亲的活动中。
因为实话实说，在他看来，郝德华对潘景治还算很好。虽然不至于真的把他当成儿子，但最起码有所照应。
正因此，虽然朝夕相处，还是发小，但他与郭育云仍然不能完全相信潘景治。
但也不能因此而害他。
所以他倆对潘景治唯一的目的就是，在实施之前，瞒住他。
潘景治也许是发现到了这一点，他用力的锤了一下桌子，良久才是对张欲驰道。
「我不希望你们死，有什么方法能救你们…。」
他看着张欲驰，又是缓缓的道。
「这毫无疑问是死罪。」
张欲驰愣了一下。
「我不清楚里面的情况，不过按道理来讲，失败以后他们会通过暗道跑出来，如今既然没出来，那么要么是出现什么状况，要么是出入口处有人看着，他怕强行跑出来的话，会暴露更多的反叛者。」
「——有一部分人早先通过这条小路跑了出去，如果这条小路被发现了，那么可能会有更多的人被顺藤摸瓜的找出来。」
张欲驰解释着，但潘景治却是直直的瞪大了眼睛，盯住了张欲驰。
「我知道你可能没事了。但我是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救你们…！包括郭育云！」
「我不想你们杀了郝德华，可我也不希望你们被他杀了。」
潘景治斩钉截铁，在那目光的注视下，张欲驰拿出了藏在一处藏匿点的手提保险箱。
「这是刚才从郝德华办公室里撬到的。我想如果可以的话。应该可以拿这个做些交易。」
似乎是在躲避潘景治的视线，张欲驰低着头把箱子交付给了潘景治。
「不过，我没法陪你去救郭育云了。」
知悉自己的懦弱，张欲驰抬起了头。
「他希望我活着，我不能暴露出去。」
看着张欲驰，郭育云眯了眯眼。
「我知道了，你出去伪装好吧。别被人发现了……」
*
「祝你好运。」
听着张欲驰的『祝福』。
潘景治拿着箱子，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
推开碎石，来到的是冒着浓烟的工厂内部的边缘。
潘景治四处看看。就和刚才想的一样，工厂的道路已经被包围了。保卫中甚至还有人带着枪。
他是从后面出来，所以没多少人注意，但如果是从前面走到后面，那么肯定没有不被发现的可能。
郭育云是确实没办法从这条道回来了。
他看着手提箱，是加快了脚步。
他希望这箱子真的能让郝德华饶了郭育云一命。
潘景治想，可是他却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不会有着一些莫须有的罪名。
他熟悉这座工厂，他走着最隐蔽的小路，到了挖掘场区。在这里，有人和保卫对峙着，似乎是之前谈判过，但没有谈拢。保卫一时没有动手，反抗的工人也没有拼命。
他注意到挖掘场似乎是和之前有些不一样。
巨大的钻头上，「地·心」两个大字似乎是那大钻头的名字，那种科幻小说里才有的东西出现在眼前让人觉得不太现实，但很快，潘景治的目光被更加引人注目的东西吸引了。
那是……地心。
乳白色的液体从难以置信的大坑中心涌动而出。而在那中心，一些工人正浸泡在里面，在其中，一个熟悉的身影也正在那边发着呆。
「郭育云！！」
从无人看管的缺口，潘景治快速的跑了出去，郭育云似乎没有听见。他再次边跑边喊，可能是过于遥远的原因，郭育云仍然没有反应。直到是潘景治跑的气喘吁吁，跑到了这个大坑的中下部，郭育云才是难以置信的抬起了头，看到了潘景治。
「没事的。我不会让郝德华杀你们的，我会保护你们的。」
潘景治大喊，手中的手提式保险箱，也被他放在了地上。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我感觉，他也会帮到你。」
潘景治指着地上的保险箱，郭育云却是越走越慢了。
「你拿来了这东西……那么。你也会死的。」
郭育云说着，潘景治脸上的激动也是渐渐消失了。
*
当张欲驰再次回到大庭广众之下的时候，安保已经是调查出了一些事情。
张欲驰是在最开始的时候避开了摄像头，之后也是。
可是他并没有避开所有的人。
「下面，请我把读到编号的所有人都抓起来，0127、678、……、1127。这些是可疑人员名单。」
在小巷边处，张欲驰听到了安保间的对话。他最开始有些心惊，可当他最后确认，名单上没有自己的编号时，他却是松了一口气。只是他没有想到，那并非是全部。
「接下来是危险人物名单，看到的话可以立即击毙。编号：1359……」
听着那些话，张欲驰沉重的闭上了眼睛，他走回到巷子深处，想从工作服里拿出一根很久之前留下来的香烟。
「那是他特意为这种情况准备才带出来的。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香烟盒不见了。」
*
「育云…我们逃出去。」
异装的女人站在郭育云的身边，潘景治不知道她是谁，但可以看得出来，她也是郭育云计划的核心人物。
「算了。」
郭育云看着栗子，又看向了潘景治。
他觉得他彻底的失败了。
不怪张欲驰。
实际上就算张欲驰成功的杀掉了郝德华，自己也失败了。
从数年前知道这片地底蕴含地心那刻，开始计划起，这就已经是个失败的计划了。
地心确实存在，确实有着强大的能源作用，但关于新世界的那一项。只是幌子罢了。
杀掉郝德华，掘出地心湖；在其他地下城的镇压部队赶来之前，带领所有不应在此受苦的人跳进地心，逃到另一个世界，一个没有核污染，没有热武器，什么都没有，但是却可以努力再来的世界。
「失败了。」
『郭育云苦笑着摇了摇头。』
「回到属于你的地方去，栗子。还有潘景治，我会说明这事与你无关，希望他是真的把你当儿子，不会伤害你。」
「……」
距离革命开始三小时。这场革命结束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郭育云走出地心，见到了重重包围下的郝德华。
「箱子，我的命，换其他人的命。」这是郭育云的条件。
「我同意，会让那女孩回到地面，至于我儿子…我肯定不会误会他。」「其他人也是不抵抗从宽，抗拒就死。」是郝德华的话。
「全部杀了，一个不留。」是郝德华的指令。
随着所有革命者都放下了武器。箱子也落入郝德华手中；再之后，潘景治的注视下「屠杀」开始了。
*
「嗡嗡——」的声响从脑海里不断回响。
自己被铁棍击中了脑袋，再之后就昏迷了过去。
没有很久，数十秒钟。
潘景治整理着自己的情况。
在放下武器选择不抵抗后，在被瞬间打倒十数人的情况之下，后面的人捡起武器开始了反抗。
他用模糊的视线看见，郝德华被一脚踢翻在地，但他身旁的警卫却是护住了他。让他没有受到后续攻击。
手枪的火线击杀了数人，在那穿着异服的女人被枪击中之后，那连续击倒数人的架势也是消失不见。
不过，在他踢翻郝德华的时候，那手提箱却是掉到了地上，里面的东西也是散落出来。
那是一件衣服。还有一个光瓶。
在那一瞬间，潘景治不知道是从哪涌现出了力气。他感觉意识突然恢复，嗡嗡声也不再嘈杂。
他站起了身，在乱战的战场之上。
他跑了起来，在乱战的战场之上。
「穿上他！！」
慌乱之中，郭育云的声音传来。一股莫名的信念指示着潘景治。
「我知道了——！！！」
跑！快跑！！极速的跑！！！潘景治从未觉得自己跑的这么快过。
仿佛是全部的肾上腺素都迸发出来，他快跑着，依旧踉跄。他摔倒在地，拿起光瓶又是爬了起来，捡起衣服又是跑了起来。
他顺着挖掘场滚下去，在几秒之内脱掉了衣服。三下五除二的穿上了衣服。
他将地心溶液装载，能量从那件衣服里的每一处注入进肉体。
那是郭育云一直追求却从未选择自己使用的东西。
曾经他有机会亲身体会这感觉，但他没有。
就某种意义来说，这也是新世界的感觉。
人类真正的用身体接受「地·心」的感觉。
「你的革命还没失败！！」
潘景治体会着地心的力量狂喜着，但刹那间，一股痛觉就是让他从亢奋中清醒过来。
他再次体会到「枪」才是人类最适用的发明。
这股力量虽强，但仍强不过枪。
郭育云也是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才选择谈判。
这段自己不算明了革命就是失败了，他也要死了。这是潘景治在明白自己还是要死的道理后又一次醒悟的。
*
「郭育云！！和我走！！」栗子在中弹以后，依旧是清理出了一条路线并在试图带走郭育云。
不过郭育云却是摇了摇头。
「第二支援就要来了。我们逃不掉的。」
然而事情还真是如他所说，在工厂区的边缘，佩戴了更多枪支的第二小队的身影出现了。
革命人员死的死，倒的倒。整个战场上已经是几乎没有多少友军，安保越来越多的围过来，这就是所谓的死棋。
然而就在此刻，潘景治却是抓住了郭育云的手，他想到了此时此刻唯一一条活路。
「我们还有希望。」
「潘子，你刚才中弹了，但是没死，身体很快就复原了……是吧？但……」郭育云想解释什么，但潘景治早已理解了。
「虽然一发子弹不会死，但枪依旧能杀死我，这是毫无疑问的。」
他解释着。
「但，既然你说让她回到地面，这就说明地心有抗辐射性吧？」
「既然如此的话，那回到地面的路，可不止地下城电梯一条……。」
看着天花板错综复杂的管道，潘景治的表情十分的认真。
*
「跑！跑起来！」
在第二支援队到达工厂的分岔路口前，潘景治背着郭育云，跑进了工厂内部。
「工厂的废气仍然需要处理！如何在地底处理工业废气？人类至今为止的方法依旧是向天空排放！」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顺着这根管子爬上去！！！」
在两人的不可思议下，潘景治抓了一把铁钉，放入了包中。
「第二支援队就要来了！还不快点！」
栗子看了看郭育云，郭育云也是看了看二人。随后，他点了点头。
「或许地心没有带我们去新的世界……不过，或许对于我们来说，新世界已经到来了！」
在楼梯回响的脚步声中。潘景治把钢索绑在了郭育云身上，而自己，则是运用着突如其来的强大力量，一步一步的向着上面爬去。
*
张欲驰不用再每天握着那钻地机了；——因为地心已经开采出来了。
他待在只剩自己一人的宿舍隔间里，冷清又寂寞。
老单剩下的遗物里，有半袋子酥土，一套针线活工具包，和一个mp4。
他似乎有花钱去把mp4充电。在那mp4上，是老单小时候和他爹的照片。
老单以前似乎和他们三个讲过，以前的年代里，人人都有手机，但他仍然买了个mp4。因为那时候他上中学的时候要偷着听歌，而手机被没收的话成本就太高了，因此mp4会犯罪成本低一点。
张欲驰没看见老单是怎么死的。
只是听见安保的朋友讲，老单是被枪打死的。
他死前穿着一套湿漉漉的工作服，嘴里叼着一根香烟，后来仔细看的时候，才发现那烟是以前的牌子，叫利群。
张欲驰还记得自己以前有过一盒利群，里面也是只剩下两根。他那天走之前把那盒烟戴上了，后来要抽的时候不知怎么，那烟盒没了。
看来还真巧啊。老单也喜欢抽利群。
张欲驰说着，不知道怎么眼角就流下了泪来。
那天，他敢走出去的时候，他听说， 那些名单上的人已经都被击毙了。而他还活着。也就是说，自己被漏查了。
那时候的他是无比欣喜的，当天晚上，他若无其事的待在临时宿舍，直到是睡觉脱衣服的时候他才发现，他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工号不是1359。而再过两天，老单是反社会分子的事，才传到自己这里。
老单……是替自己死的。
愧疚，无济于事。
不知现在潘子和老郭怎么样了……。他们好像没死……。不过又是怎么逃出去的呢。
将一块酥土放入嘴中，张欲驰干巴巴的嚼了几下，原本就泛黄的牙齿上现在更是蒙了一层土灰。
*
「2032年」
炎热，苦闷。
这是潘景治在核辐射影响的大地上生存时脑袋里唯一在意的东西。
他需要去关心在今天结束后明天做什么，也无法去想在有限时间里可以做些什么事情。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多久了，但想来还会更久。
仔细想来自己在第一次回归地面时应该是在十七岁的时候，在地底分不清白天和黑夜，但现在一目了然。如果自己每天划的一道没算错的话，自己该过第十八岁生日了。
回到了废墟中的避难所，郭育云的身体状况很差，但要比想象中好。
在这片废土之中，我们仍然需要地心来抵抗辐射。
但最起码自己在为自己奋斗。
「回来了？」
郭育云栽培的西红柿长出了嫩芽，辐射质量意外的不会让人吃了以后马上就死。
「栗子呢？」
「在寻找有没有新的地心者。」
「我们的地心还够用多久？」
「两个月吧。」
「有渠道了吗？」
「我猜快找到了。」
「嗯。」
「嗯。」
不管辐射与否，太阳的光始终耀眼。
夜晚结束，白天总会到来。
「我们的革命，紧紧是经过了一个前夜而已。」
我说着，郭育云点了点头。
「在地上，会有着更多的人，渴望着改变世界。」
郭育云说着，突然眼神变得明亮几分。
随着信号声响起，我知道，是栗子回来了。
我打开门，门外的是栗子与一个未见过的人，我跟栗子问好，转身把视野望向另外一个人。
「——我是潘景治，里面的人是郭育云，至于栗子，相比你肯定不用我说了。」
我带领那人走进屋里，郭育云也是站起身来。
「欢迎你加入我们，地心者。」
郭育云笑了笑，把所有的生机都展现给了那人。
「我们是『前·夜』。为光明拉开序章之人。」
「——那么你是…？」
*
《地心·革命前夜》
「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