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清风和煦，可程风的心情却一点都不好。
程风愁眉苦恼间，一个敷着面膜的老太监正懒洋洋地躺在躺椅上晒太阳。
“这不愧是逍遥门的修仙广场，汇集天地灵气，延年益寿，我感觉我都年轻好几十岁了。”布施仁用他那尖锐的声气说这话，一幅幸灾乐祸的神情。
程风适才发现这个人，苦笑道：“你今日为什么帮我？”
程风去春楼的时候，正是布施仁让他的狗腿子塞的一座小金山才让程风见到了若星似月，进而确证了魅娘就是狐妖这一事实，不过程风不明白布施仁为什么要帮他。
“金子多了，用一点也是好的，不然货币不流通，市场也会萎缩。”
“我不是在问你经济学，我说你帮我的原因。”
“哈~我只是想多看一会儿戏罢了，让你就这样被义愤填膺的村民们赶下台，未免也太无趣了，来一点跌宕起伏的剧情总是好的。”布施仁说道，然后抿了一口茶，又说道：“再说了，那钱也不是白给你的，那是我放给你的贷，我要连本带利收回的。”
“你要是收不回来呢？”程风又问道。
“这放贷总是有风险的，我从来不害怕风险，所以我才走到今天。”布施仁说道。
“所以你有这么多金子都是风险投资来的？”程风问道。
“哈哈……”布施仁笑得诡异，“程掌门，我毕竟是个太监，不是商人，混的是庙堂，不是草野。”
“那你那么多钱哪儿来的？”程风不禁问道。
“贪的。”布施仁抖了抖嘴皮子说道。
程风震惊地说不出话，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
“程掌门为何如此惊讶？”布施仁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膜，确保还有水分，问道。
“你可是侍奉天子周围的人……贪财受、贿竟然说得这么……轻描淡写？”程风突然有些正义感爆棚，直接坐在布施仁面前石桌的对面，准备与他对线。
“恰恰是侍奉天子周围，我才能这么轻描淡写。”布施仁说道。
“可是你贪了这么多钱，没人发现？”程风问道。
“那可多了，我想朝堂之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吧。”布施仁说道。
“那你还如此有恃无恐？”
“有恃才能无恐。”布施仁说道。
“那……”程风不禁觉得可怕，“那天子知道吗？”
布施仁轻笑一声，又抿了一口茶，说道：“我想应该是知道的。”
“所以是天子在支持你？”
“错，是那些向我行、贿，以及被我行、贿的人在支持我，程掌门，你要是对此感兴趣，我可以跟你讲讲其中的奥义，这可是一门学问，我纵横庙堂这么多年，累积的经验完全可以编一本书了。”
“什么书，《贪污学》《行贿学》还是《大太监》？”程风问道。
布施仁招了招手，说道：“我想《人性》这个名字会更合适一些。”
程风默然。
“程掌门，或许在世人眼里，咱们太监不男不女，甚至都不配是个人，但是我比你们更像人，也更懂得人性，正是因为知道人最需要什么，我才能在如履薄冰的朝堂平步青云，我甚至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布施仁说道。
“什么秘密？”
“天子其实也要上厕所。”布施仁单手掩唇悄悄地说道，然后哈哈大笑。
程风觉得他已经完全无法和这个人的思维同步了，就算天子是要上厕所的，那这又有什么好笑的？
“我还是不明白，你贪这么多，不觉得羞愧，不觉得可耻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程风问道。
“刚开始时需要，后来是必要，再后来就成为了兴趣。”布施仁说道。
“兴趣？”
“我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们贪是为了赚钱，而我是为了贪而贪，我对钱不感兴趣，毕竟钱买不来韶华青春，，也买不到有趣的灵魂。”布施仁指了指程风说道。
“那既然你又不喜欢钱，又为什么会对贪如此感兴趣？”程风问道。
“程掌门。”布施仁抿了一口茶，“这钱，我要是不贪，也会被其他人贪了去，朝廷往京畿一处灾民放救济金，天子拨了一箱金子，最后送到老百姓那儿打开就剩几只老鼠，最后老百姓把这些老鼠煮来吃了充饥，还跪拜叩首感谢天子厚恩，这些场景我都是亲眼见到的。”
程风只觉得不可思议，一种巨大的、无处安放的愤怒回荡在自己的心间。
“我……我不相信，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那箱老鼠就是我送的。”布施仁说道。
。。
。。。
夕阳西垂，枫叶飒飒，程风独自坐在修仙广场的石凳上黯然神伤，布施仁早就饮了茶，晒了太阳，敷完面膜懒洋洋地回房去了，留下程风一个人思考他说的话。
程风感到绝望，他甚至不想去抓狐妖了，既然人心险恶，妖物作祟，这难道不是因果报应吗？倒不如清心无为，带着灵纱妖妖师姐韩心冉凛音卷铺盖跑路得了，这一切他都不想管了，放弃“程掌门”，当“程大侠”，或者“程大哥”也行，来一波劫富济贫，或者占山为王，什么修仙得道都去他吗的吧。
“程风，该吃饭了。”师姐走了过来，对程风说道，见他闷闷不乐的样子，又说道：“吃完饭再想吧，总会有办法的。”
程风觉得憋得慌，正好师姐也来了，他觉得不吐不快，只好向师姐说了自己的困惑。
韩心冉听罢，姗姗坐在程风对面，说道：
“程风，你知道我们逍遥门为什么创派这么多年了，却只有这么些地盘吗？”师姐说道。
“为什么？”
“正是因为我们知道世道险恶，专心于得道修仙，对外界之事不管也不问，我们与世无争，甚至连税也一分不收。”韩心冉说道。
“可是现在两大派却想着要我们破门。”程风说道。
“所以证明我们错了。”韩心冉说道，“我时常在想，究竟是我们专注于求仙问道才远离尘嚣，还是我们为了远离尘嚣才求仙问道，你记不记得我爹爹教过我们的《道学原理》的一句话？”
“不记得。”程风说道，这门课他挂了。
“‘道是包罗万象之规律，是蕴含苍穹万物之本质’，可我们连人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又谈何得道？”韩心冉说道。
“师姐说得有理。”程风说道。
“所以你需要改变这一切。”韩心冉师姐说道，目光炯炯有神，仿佛带着火焰，她看着程风，神态坚决。
“我该怎么做？”程风也觉得一股热血涌上心头。
“让逍遥门大出天下，像当年逍遥子那般，御剑乘风，斩妖除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