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送囚车的队列渐行渐远。
我深深看了一眼街那边长长的队伍，挥舞着的手臂慢慢停止了动作，直至垂下。
“看来，那天李师兄和我分开后，就和另一个李师兄成功会合了，只是运气不好被抓……所以他们才会在一辆囚车里。”
我用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低低自语着：“不管怎么样，他们还活着就好。”
在这之后，我目送着那些人，眸光不时掠过那一车车困在囚|笼里的身影，甚至又在其中找到了几个天师观的同门。
没过多久，身边密集的人群开始变得松动。
似乎是不满足于仅仅目送魔教众人的背影，人们高呼着圣教、圣子之名，紧随在魔众的后方徐徐前行。
我与热情高涨的群众们一同涌向前街，然后是街道的中心，之后是后街……最后，是一段摆满了火坛的漫长的近乎看不到尽头的灰色石板路。
这里的氛围不同于城里的街道，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位魔教子弟执兵守卫。
我并没有来过这里，便好奇地猜测起这段路最终的走向。
当日阳碰触到远处群山的轮廓时，人们总算是停下了脚步。
我由着身体的惯性前进了许久，不想前面的人忽然停住，险些撞在了那人的身上。
我及时稳住脚跟，疲惫地舒出了一口气。再一抬眼，视线便落在了伫立于远处，颇具规模的牌楼之上。
橘黄色的斜阳洒落下来，映衬着那座仿佛经历了无尽风霜的石质建筑，无端地增添了几分神秘。
只见牌楼正中挂着的横匾上书——神山圣境。
这四个字写得极具笔力，铁钩银划，风骨峥峥，令人望而生畏。
“神山圣境……”
我念了一遍匾额上的题字，兀自揣度起其中的含义。
神山，圣境。
又是圣，又是山的。
这里约莫就是圣山的入口了。
思及此，我又去远眺牌楼之后的景象。
由下而上，却见云雾层层笼罩，高山隐藏在奶白的雾气里，隐隐绰绰的墨色山影延亘到了云海。
山体左右连绵，珍木奇卉无数，其间风光何止万千，再没有比这更震撼的了。
我大睁着两眼，仰着脖子瞻仰着圣山的山貌，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这时，魔教的众人已经穿过牌楼，进入茫茫的雾霭当中。
那座牌楼简直就像是划分圣山与尘世的分界，山脚下的雾气虽然浓密，但丝毫没有越过牌楼，只在楼体的后方止步徘徊。
眼见师兄们坐着的那辆囚车也很快隐没其后，我的眼神微微一动，心中已悄然有了打算。
时辰越推越晚，四周的城民们也三五成群地结伴回城。
趁着没人注意，我装作不经意地挨挤到人群的边缘，接着，偷偷藏进了路边茂密的灌木丛里。
夕阳下沉，除了留在山下虔诚跪拜圣山的少许人外，多数人都离开了。
我小心地隐藏着自己，趁着夜色，摸向了圣山的所在。
一开始，我企图绕过牌楼，借由大路两边的植被掩护，神不知鬼不觉地悄悄上山。
然而——
潜行了一段距离，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一股无形的阻力突如其来，将我推了回来。
尽管遭到的阻碍不算强烈，可还是让我吃了一惊。
“这，这是什么？”
我有些惊疑不定，犹豫了一阵，再次来到刚才的位置。
果不其然，又是那种推拒的感觉。
“？？？”
我身不由己地第二次被推了回去。
“这到底是——”
我打眼扫视了一圈，只有一声声虫类的鸣叫，夜晚的天色黑魆魆的，完全瞧不出什么异常。
我的喉头有点发紧，做了个深呼吸，感觉心情没那么紧绷了，这才上前，重复着新一次的尝试。
这一回，我没有冒然地整个人靠过去，而是试探着伸出手去，靠近发生阻力的地方。
就在空无一物的前方，手掌抵住了一样光滑的如同镜面的东西。
“……”
所以说，这个神秘的透明罩子究竟是什么？
我戳了戳罩子的表面，罩子的表面微微凹陷，有微弱的力道反馈回我的指尖，力度正好等同于我手指的发力。
我突然若有所悟。
虽然不知道这层看不见摸得着的阻碍物具体是什么，但它似乎可以受到外力的影响，本身也具备柔韧性。
这大概就是说，只要我所用的力度超过了罩子本身的防御力，就可以直接突破到对面，如此一来——
不就能上山了？
说做就做，我一向是个很有行动力的人。
我在地上盘膝而坐，调动起丹田内储藏的真元，通通聚拢到左右两手，由此汇集了不少内劲。
准备就绪，我站直身子，悠悠吐出一口气，对着那方狠狠一击！
罩子如我所愿向内凹下去了一寸，我暗自一喜，正待继续发力，阵阵抗拒的震动却传了过来。
没来由的，莫名的危机感忽然生起。
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觉喉口一甜，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松懈了力气，整个人踉跄地倒退了数步。
陡然一脚踩空，我摔倒在地，额头撞上了一块石头，破皮流血，且留下了一些淤青。
咽下了嘴里的腥甜，手不自觉地抚上心口。
顿觉胸腹处气血翻涌，疼痛一点点地扩散开去，我强忍住将要溢出的惨呼，大大地呼吸了几口，勉强缓了过来。
“嘶，我不会是受内伤了吧……疼疼疼。”
我一边小声地自言自语，一边紧张地观察起待在山下对着圣山行跪拜礼的那几个人影，见他们并未注意到我，这才放下了心。
有了这一出，我不敢再莽莽撞撞地行动，抱着谨慎的态度，重新换了几个地点试探了几次，无一不以失败告终。
我放弃了跟这罩子较劲，转而把主意打向了牌楼下的入口。
如今天色漆黑，只要小心一点，从那里过去应该不会引起太大的动静。
遗憾的是，我的希望又落空了。
那罩子邪门得很，竟然连牌楼下方的道路都笼罩进去，让我深深体会到了上天无门的滋味。
回想起魔教的大队人马穿过牌楼时的场景，再对比自己此时的处境，我不由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结果，折腾了一宿，我仍旧没有找到上山的方法。
眼看着第二日的早阳在山的那头露出了一角，我顶着一脸的憔悴，无语凝视着这座距我于千里之外的圣山。
我这是——
被丑拒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