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她的口吻表现得煞有介事，可在场的人并不都买她的账。
很多人在一阵思量后，面上都显示出了或多或少的疑虑。
有一人迟疑着问道：“……既然如此，你自己为什么不戴，反而要我们戴？”
实际上，她提出的疑问确实也是大多数人关心的。
如果赤色蝴蝶的发饰真那么好用，为什么那名少女自己的头面、身上，完全看不到类似的东西？
她的周身的确不乏装饰，可以看得出是精心打扮过的，但却没有一样是和她所提及的“赤色蝴蝶”挂钩的。
受到众人质疑的少女全不露怯，大大方方地回应道：“我已经说过了……赤色蝴蝶是在见到圣女大人之时才会用到的，没有现在就佩戴在身上的必要。”
她边说边从袍袖里掏出一支钗子样的长形物件，一端缀有蝶形饰物，下方垂着流苏。
“好心提醒你们，反而遭到怀疑，我可是太冤了。喏，你们瞧，这是我为我自己准备的，只是没有戴上。”
少女对着众人摊开手来，掌心里赫然躺着一枚饰有赤色蝴蝶的巧致步摇。
这头饰设计独特，美中透着贵气，许多人乍一看清，眼中便流露出喜爱之色。
借着月光，我也看清楚了她手里的那件精细头饰，目光着重在那只赤红的蝴蝶处停顿了一下，便收回了视线。
不明白什么原因，一望见那只纹路遍布红色的蝴蝶，我竟本能地感到排斥。
我想，我不喜欢这种颜色的蝴蝶。
那拿着步摇的少女显然没有注意到我的内心变化，她环顾了一圈其他人的表情，冲着众人晃了晃步摇尾端的流苏，自顾自地道：“觉得好看？这就对了。圣女大人喜爱的东西，当然非这般别致的物件不可。”
给出了以上的解释，众人眼底的疑惑当下打消了不少。
“不论如何，谢谢这位妹妹好心告诉了我们这样的消息。”这次站出来说话的，是个年纪较长的年轻女子。
她先是不失礼数地致了谢，随后又提出了另一个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
“……但是，你又为了什么要特意告知我们圣女的喜好呢？你，我，以及在场的其他人，但凡站在这里，彼此间便成了对手的关系。这样做，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她所说的同样是我所困惑的。
尽管毫无根据就去怀疑别人不大妥当，可我们中原有那么几句自古流传至今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诸如——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还有——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晚餐、还有夜宵之类的。
呃，第二句的出处好像是西域……
不管那么多了，总之，这两句话的意思是：
世界上不会有突如其来的好事，更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地对你好，假如真发生了这样的事，说明对方很可能是在图谋着什么。
“哦，你是说这个。”
那个接连遭到疑问的少女依旧是一副施施然的姿态，半点不慌。
“我这样做当然不是没有原因的……这一来呢，卖给你们些人情，日后有了需要照应的地方，说不定就能帮衬一二；二来嘛，我家是做珠宝生意的，连带着也卖点姑娘家的饰品……”
她用空着的那只手在袖中复又摸索出几支和刚才的头饰样式相近的步摇，再度展示在众人面前。
这回，她俏皮地眨了眨眼才说道：“我带了十来支这种带有蝴蝶的摇钗，各位不介意的话，我正好给家里挣些外快，一口价二两银子。”
话音落下，其余人皆不约而同地显露出了意外的神色，大家面面相觑，一时间无人开口。
少女丝毫不在意这短暂的冷场，似乎想起了什么，跟着便补充了一句：“对了，这已经是优惠价了，我家的铺面里一支的要价可是二两五钱，所以谢绝还价。”
这时，大家才像是回过神来一般，等我再去观察她们时，发现多数人都是一脸的释然。
“要是为了家里的生意，这样做倒是说得通了。”
“哈哈，想不到会是这样的原因，我之前还当是什么呢……！”
略带紧张的空气在这一瞬消弭，有些女孩们甚至互相打趣起来。
几个少女走到那借机推销步摇的少女跟前，居然就那么拿出了银子，买下了那几根装饰着红色蝴蝶的步摇。
见此，有更多人凑了上去，不大一会儿，所有的步摇便售卖一空。
“……现有的商品全部卖完了！”大声宣布了头饰已然售罄，把数好的银子装好后，如愿赚得了外快的少女向众人说道：“没买到的姐妹们用不着灰心，离见圣女大人总归还有几天。我家的店面就开在城南的大道上，叫做‘宝器斋’，你们只要报上我‘韩菲菲’的名字，拿到的照样是二两银子的优惠价。”
听她如此说完，一部分手慢没买到步摇的女孩方才意犹未尽地退回了原位。
而我，早就抛下了与大多数人一样的疑虑，只是默然注视着那一个个被韩菲菲塞进荷包的大块小块的银子，不断地按捺住羡慕嫉妒的不愤之情。
对方短短时间就利用手头的资源赚到了三十多两银子，比我至今积攒起来的所有积蓄还要多。
不只是我，天师观里的诸多同门们，若是骤然见到这么多的钱，怕是都要忍不住多看几眼的。
不妨试想一下，倘或有了这样的赚钱速度，门派里的祖师殿大约就有资金修葺了吧？
饭堂里那些缺了口的碗就可以被淘汰了。
最棒的是，可以改善伙食，每天说不定都能吃到几片青菜了！
想象着这些美好的光景，我的嘴角禁不住勾勒起一丝弧度。
只不过，想象终归是想象，韩菲菲把鼓鼓囊囊的荷包装到宽大的袖子里的刹那，我的梦便醒了。
这场由于蝴蝶发饰引起的小小插曲当即结束，安静的夜色重新笼罩了下来。
为了打发排队等待的枯燥时间，我亦不时地与身前身后的女孩子们交谈几句。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夜的痕迹悄悄褪去。当第一缕阳光照耀而下，我的眼皮已是困得自发合拢，好几次都险些睡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