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啦咔啦的机括转动声，轻微但不容忽视。
在内力的作用下，铜钟慢慢地下沉。
我引导着内力的走向，将其汇入手掌，接着流入指尖，控制着锁链和钟的走向。
这口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打造的，似乎对武人的内功有着微妙的亲和力，不需要特别费心，很轻松地就能附着上去。
这么一来，等于无形中降低了难度。
这种感觉让我想起了闻人醍说的那些话，以及收在袖筒里还没捂热乎的那块吸铁石……
这钟是不是也用了类似的材料？
这个念头一闪即逝，眼见锁链滑动的轨迹稍微偏移，我赶紧丢开杂念，专心致志地着手此时的考验。
一连绕过三道交错的铁枝，我的手心沁出了些许薄汗。
这毕竟是测试能否精确掌控内力的关卡，耗神是正常的。
如果是修行多年，于武道浸淫多年的前辈高手，或许能够非常轻易地就做到最后一步，我却只是个新手上路的江湖少侠，自然要多费点心神。
我引导着小钟不断向下，绕过铁架和中间的阻碍，当钟按照规定沉到最下方的格子里时，就算是达到了目的，我收回了自身的内力。
“这样子，应该就可以了。”
闻人醍以两指托着下巴，有些意外地瞥了我一眼。
“只用了半盏茶？那样的出身，底子倒是不错，这是下了苦功的缘故么……？”
然后，她若有所思地瞄了瞄远处设置的数十根木桩，仿佛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似的，不再说话。
我没有忽视另一端的提拉，她从刚才起就盯着这边，只是没有开口，这让我有点在意。
我转换了视角的朝向，看向兀自沉默的提拉。
她察觉到了我的目光，眼睫颤了颤。
“阿景姐姐……”
她想要说什么，另一个人的说话声却恰好在这时响起。
“这位姑娘通过了考验，可以把签条给我了。”
一名使女捧着本厚厚的籍册过来，笑着说道：“加上之前的，已经达到了通过武试的标准。”
她翻开册子，提笔在上面做了记录，接过我递过去的木签，涂抹过后，直接把签子收了起来。
使女向我说道，“考验完成，这支签我便收走了。距离结束还有一段时间，姑娘可以略做休息，或是四处看看。”
说完这些，她轻轻颔首致意，就转身去了别处。
我望着她离开的背影，一时半会没回过神来。
这武试，就这么通过了？
好像比预想中的要容易啊。
不过，我是有师门的正道弟子，在掌门、师父他们的督促下，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本身就有基础。
如果是毫无武学根基的普通人，想要通过几乎是不可能的。
也就是说，这些考验是向本来就有武功基础的人开放的。
环视了一圈，一同参与武试的其他少女们，都自顾自地应对着各种各样的考验，明显是学习过武功的。
再瞧瞧站在外围，一脸羡慕地围观着众多候补各展武艺的那些非特权阶级的少女们，不乏身无内力，没有接触过武学的一般人。
难怪两批人要分开进行测试，考验的标准放在同一水平，确实不合适。
就连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战斗力的提拉，拿起刀来喂招的时候，也是很有气势的。
对了，提拉……
差点忘了，使女打岔前，提拉貌似要跟我说什么来着。
我下意识地回望过去，发现闻人醍不声不响地站在桌边，提着一口真气，操控着悬在铁架上的铜钟，徐徐下移。
提拉十分专注地看着，我唯恐突然出声影响到闻人醍，姑且打消了重拾谈话的想法。
闻人醍的手掌由上及下地逐步移动，随之而来的锁链的拖曳声。
钟顺利地绕过重重枝杈，不一会儿就到达了底端。
当她收力之际，铜钟顶端的链条自发收紧，很快就还原到了初始的状态。
考验就此完成。
尽管顺利达成了目标，闻人醍却没有表现出高兴的样子，反而有几分懊恼。
她低声嘀咕道：“一次，有一次碰到了铁架……速度上胜了阿景一筹，只是败在了准头上，是我太急躁了。”
这个时候，那个替我收走签条的使女又来到这边，主动跟闻人醍攀谈起来，话题与我之前的那一遭如出一辙，无非是做做记录，回收木签什么的。
现在没有了顾虑，我重新回到提拉身边。
“提拉，你那时想要说什么？”我挠了挠脸，为了让这话不那么突兀，又补充了一句，“就是，使女过来以前。”
提拉约莫是明白了我的意思，沉吟了一阵，终于抬起眼看向了我。
“阿景姐姐，我也能……变得像你一样吗？勇敢、自信，能帮助有困难的人解决困难，我也能那样吗？”
她那双碧绿的眸子里盛满了认真，同时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希冀。
“我这样问，也许是不自量力，可——”
我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义正辞严地制止了她。
“不是说过了？不要再说这些妄自菲薄的话，提拉只要想做，就一定能做好，而且能做得比我还要好。”
提拉得到了我的肯定，赧然地笑了笑，眼中透着藏也藏不住的欣喜。
她并不在意我那略显严肃的口吻，转而高高兴兴地掩嘴偷笑。
“太好了，阿景姐姐说我可以。我将来，也可以成为像她一般的女性。”
我呆呆地听着她的话语，一时间忘记了反应。
她的声音放得很低，却在我脑中荡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最后，那些涟漪退去，一阵巨浪陡然掀起，裹挟着滔天之势冲击过来。
成为像她一样的女性——
她一样的女性。
阿景姐姐一样的女性……
提拉的无心之言，让我觉得我在得到了什么的同时，又失去了某些宝贵的东西。
你能有这份心，我很欣慰，虽然性别错了。
真实的我，恐怕和提拉内心里的形象相差甚远。
我咽下一口老血，变装太成功，就会有这样那样的烦恼。
然而，不管内心的起伏多么剧烈，表面上我仍然克制得很好。
我咳嗽了一下，装作不经意地带过了这个话题。
“我的两项考验都通过了，剩下的时间，就陪着提拉吧，能帮上你也不一定。”
提拉当然更加高兴，小小地欢呼了一声。
“阿景姐姐最好了。”
题外话：
终于写完了，这周累得够呛……
李师兄们快被遗忘在厕所了，我觉得该把他们放出来一章刷刷存在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