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山穴中,静静地燃烧着火把。
李中济拖着虚浮的步履,提着一包草药,转过右手边的洞壁,沉默前行。
火光的不安定扭曲了脚下长长的影子,草鞋摩擦石面的沙沙声渐行渐远。
路的分叉的尽头,隐约有旁人的气息,只是不怎么平稳。
李中济踏进暗沉沉的石洞,见到一个人横躺在铺满稻草的角落里,枕着粗麻做的枕头,盖着破旧的被子,闭着双目,睡得很不安稳。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在危机关头帮助他避开危险,自己却伤筋动骨的同胞兄弟李中显。
“……”
李中济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没有急着叫醒他。
他自角落里摸出一个缺了角的药臼,随后打开布包,翻出里面的药草,又用木槌捣过,才带着处理好的药材出去。
过了一个多时辰,他带着熬好的汤药回来,才叫了李中显起来,看着他把又黑又苦的药汁喝得一滴不剩。
李中显放下药碗,紧蹙的墨眉微微放松。
一夜之间,他好似就清减了不少,气质依旧如昨,温润谦和,并未因为此时的处境而发生改变。
他温声道:“……你不必担心,睡了一觉,我感觉好多了。倒是你坚持了这么长时间,该早早休息才是。”
见他状态不算太糟,李中济紧绷的神情也渐趋缓和。
累了一天,总算是熬到了休息时间,此时又只有他们二人独处,他便不再掩饰身上的疲惫,大大方方地席地坐下。
端起摆在布巾上的水壶,取出一只黑黝黝的漆碗,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水。
抬起袖子揩了揩嘴,方去接对方的话。
“今晚晚睡会儿无妨,此后要连续停工五日,期间我可以一直留在这儿,到时不但能专心照顾你,休息的时间也绰绰有余。”
这话说完,李中显便诧异地抬起了头。
“……停工?怎么会突然停工?”
他的反应实属正常,李中济并不意外,连带着就将伽兰到来前后的事告诉了他。
李中显沉吟了片刻,继而摇头,困惑着道:“伽兰圣子?魔教里原来还有这样的人物。嗯,我也想不明白他为何要如此……”
兄弟俩讨论了一阵,唏嘘过后,自然是什么结论都不曾得出。
李中济仰面望着顶上凹凸不平的岩顶,随口道:“谁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眼下,过一日算一日吧。”
说着说着,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问起了另一件事。
“天剑阁的那位白公子,你们可有打听到他的消息?”
李中显叹了一声,苦笑道:“那日他被带走后,就再没有人见过他,但愿他无事。”
日子一晃过去了半个月。
初试的结果早已公布,我、提拉、闻人含,加上闻人醍,闻人醐两姐妹,全部毫无悬念的安全过关。
在这之后,我们度过了一段堪称悠闲的时光。
读书、赏乐、作画。
练武、切磋、谈论时事。
林林总总,稀奇古怪的考验接踵而至,就像是依照我们自身的能力量身打造的一样。
武功、心性、姿容,甚至是书法、声乐、药理等等杂类,都有可能成为下一次考验的内容。
虽然充满着挑战,却奇迹般的感觉不到因此而产生的压力。
如果不是时刻谨记着来到这里的真实目的,我感觉我很可能会就这么忘记自己的真实身份。
就这样跟身边的小仙女们一起欢笑,成长,然后以成为圣女使为目标发奋图强,发散身体里的光和热,共同构建和谐美好的圣教……
幸好我信念坚定,始终牢记着使命,身在魔教,心在正道。
想想师门里那导致我营养不良的饭堂伙食,想想师父那因为常年饥不饱腹,带有菜色的慈蔼笑容,以及掌门师伯身上那件终年不换,补丁摞着补丁,已成永恒的青布道袍——
再想想住到圣山之后,顿顿好吃好喝,牛乳香瓜,肥鹅烧鸡,果酿肉脯……
尽管穿的是女装,可衣食住行的所有用度都由教内承担,为了让我住得舒服,使女还送来了三十件精工剪裁,衣料光鲜的裙装。
一个月每天换一件,天天换着穿,都是可以的。
使女们勤快贴心,几乎包办了我手边所有的琐事,所以我每天除了跟着其他的候补们参加团体活动之外,完全是过着十指不沾阳春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不,是大少爷生活。
这样养了半个月,我每天三顿营养正餐,外加夜间一顿夜宵,把一身骨肉养得格外滋润,使其更加扎实。
我有预感,等到救出师兄他们之后,我这低于平均水平线的身高一定会有所改善,一定。
……回想起来,如果不是师门十数年如一日地保持着难民粥棚伙食的标准,我的身高绝对不止是现在的水平。
是贫穷,限制了我的身高。
痛定思痛的同时,我下定决心要尽我所能地补充过去缺失的营养。
新的一天。
辰时刚过,我便精神抖擞地跳下了床,穿衣梳洗。
做好了这些,我估摸着时辰还早,又坐在桌前,用了一炷香的时间阅读桌上的书本。
扣扣的敲门声响起,闻人含的声音自门的那一边透了过来,大概是隔着一层木门的缘故,听起来有些闷闷的。
“阿景?你起了吗?”
“已经起来了。”
我跑过去打开门,看见闻人含一身骑装立在门外,她的身旁,是身材娇小的提拉。
“阿景姐姐,早。”
她走近一步,熟稔地叫了我一声。
我回给她一个笑容,“早,提拉。”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使得我和她们之间的距离拉近了很多,称呼上也有了一定的变化。
闻人家的三姐妹习惯性地叫我的名字,提拉则非常中意“阿景姐姐”这个叫法,没有改变。
这时,闻人含忽然道:“今晨没有安排,吃过早食,要不要出去活动拳脚?正好提拉也有兴致。”
很明显,她穿着的那件便于活动的装束,就是为了动作方便,才特意换上的。
“好啊。”我点了点下巴,爽快地接受了她的提议。
平时都是我跟提拉两个人切磋摸索,闻人含很少过问,大多时候,只是充当围观的角色,在远处观看,偶尔发表意见。
至今为止,我和她还未真正的交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