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到了很多？”我颇感意外地反问道。
老实说，连我自己都不能确定这次观摩能够起到多大的作用。
可看提拉的样子，又不像是在单纯的客套。
提拉半垂着眼帘，如同在回味着什么，很是感慨。
“和姐姐们比起来，我差得太远了。那个，我模模糊糊地体悟到，学武或许并不是我过去想象中的……那样肤浅的东西，我需要，更多地去悟。”
她想，两位姐姐施展武艺时的姿态，没有一丝怯弱，没有一丝犹疑。
她们对“武”的认识、领悟，一定远远多于自己。
而那样的姿态，是缺乏勇气的她最为向往的东西。
尽管无法确实地形容内心的触动，亦形容不出残存在胸腔里的情感，但……
有某种变化，正在悄然发生。
我没有预料到，提拉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这么的郑重其事，重到我莫名出现了无形的鸭梨。
话说回来，在提拉的眼中，到底是怎么看待我们的？
姑且不提闻人含，要是把我的形象塑造得太优秀，太高大，那可太不好意思了。
虽然，也很让人高兴就是了。
对方的态度这么认真，我回话自然也不能表现得过于轻浮。
于是，我回答道：“你能这样说，我是很欣慰啦。不过没有差那么多就是了，之后再一起循序渐进的用功，总会越变越强的。”
在我们说话的同时，不远处的闻人含则听着闻人醐的讲述，表情阴晴不定。
隔了好一会儿，她们才靠近过来，大概是谈完了事情。
闻人含的脸色本来有些不好，却在目光接触到提拉的同时柔和了些许。
“阿景又同你说了什么？别是在偷偷的讲我的坏话吧？”
提拉当然是摇头否认，“没，没有。只是在谈观摩的感悟……”
闻人含一勾唇角。
“有感悟，就是有收获了，这就说明观摩起到了应有的作用。”
说到这儿，眸子一转，自顾自地就做了决定。
“这样好了，等改天，再让你多看几场这样的。眼下，临时出了点事情，得等下次有时间了才好安排。”
最后一个字出口，她仿佛是联想到了某些不愉快的事情，收敛了笑意。
这会儿的日头已经升得高了，天气格外晴朗，奇怪的是，我们所处的位置反而被建筑高大的阴影覆盖，得不到分毫阳光的眷顾。
“出了什么事吗？”
我犹豫了一下，到底是问了出来。
能叫闻人醐急急忙忙赶过来，还刻意避免让我们听见，恐怕不是什么小事。
在她们说话时刻意回避是出于礼貌，然而，如果是在当事人许可的范围内打听到的消息，就不算冒失了。
哪怕只能得到细枝末节的情报，抑或毫无收获，总比什么都不做要来得好。
闻人醐不悦地瞪了我一眼，大概是在责怪我的没眼色。
闻人含却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急着开口。
她环抱着两条手臂，右手的食指有意无意地轻点着，半晌道：“确实出了点儿状况，但，目前只是我们的怀疑罢了，没准是巧合也不一定……嗯，你们两个要是留意到什么可疑的地方，记得告诉我一声，什么都行。”
她没有直说她口中的怀疑具体是什么，倒是从侧面回答了我们，有什么引起了她们的注意与疑虑。
我们当然是全无异议地表达了配合的意思。
然后，闻人含接连嘱咐了几句，便行色匆匆地先行离去。
考虑到明天即将到来的挑战，我带着提拉多活动了一阵身手，才姗姗返回。
就这样，转眼间数个时辰流逝。
下午有一场小试。
这些天轮番经历了大大小小，各种花样的考验测试，候补们都已经见怪不怪，我端着一张介于淡定和麻木中间的脸，步履悠闲地进入女使指定的一间小厅。
众候补坐定，不到一刻钟的功夫，雪鸾便领着几名提着篮子的使女前来。
她着了一身淡色的衣裙，身后的使女个个披着轻纱，一进门，就成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雪鸾依旧是少言寡语的作态，略略睃视室内，见该来的人都来了，当即开门见山，宣布了今次的测试题目。
“这一次要考验的，是你们编织、刺绣的手法。会编织的，就做编织，会刺绣的，就展示你们的绣功，时限是两个时辰。东西事先给你们备好了，做好了就拿给我。”
话音一落，在坐的候补们个个面露诧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无言。
直到那几个提着竹篮的使女将一套编织刺绣的用具下发下去，一个候补才一个激灵站起了身，提出了疑问。
“这……历代圣女使考核，从未考验过针织女红，我西域风气尚武，何时竟要向中原的女子一般，学习这些？”
此言一出，少女们不约而同地望了过来。
她的质疑，无疑道出了这些人的心声。
雪鸾并未动怒，也没有出声训斥。
她只是平静地斜了她一眼，随即轻描淡写地道：“这道考题是圣女亲自示下，如有不满，不妨亲自去问。”
得知是圣女本人的意思，少女们顿时噤声。
即便是再有不满，她也不可能真如雪鸾所说，跑去质疑圣女。
候补们大多背景不俗，个个养尊处优，武功才艺或许难不倒她们，偏偏是她们视之为不入流的小道。
平日里，只有家里的女仆才做这类的活计，除非是兴趣使然，否则她们根本不会去碰这类东西。
这下，大多数人只得对着针线大眼瞪小眼，硬着头皮开始着手尝试。
我一手拄着下巴，眼睁睁地看着坐在斜对面的闻人含把一根没有穿线的缝衣针戳进了刺绣用的绷子的木框，用蛮力把木制的框架穿出了一个圆圆的小洞。
针卡在木头里拔不出来，她不耐烦地一用力，绣花针应声而断。
我：“……”
第一次看见有人用针绣木头的。
我默默地扭回了头，这么下去，吃枣药丸。
闻人含怕是要自求多福了。
反观周围，一筹莫展的不在少数。
原本这场小试谁都没放在心上，这下子，或许有不少人要栽在这里了。
我心下一叹，一手拿针，一手穿线，有条不紊地忙活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