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行了大概二十来分钟的样子,在纵横交错的小巷中来回了数十次后,我终于在身前美人儿的牵引下在一家店铺门口停了下来。
看着这间不大不小的店铺,我饶有兴趣地开始打量起来。
风格迥异的原木装修风格仿佛是暗示着游人店内在贩售着与众不同的东西。同样的,不同于一般店铺门面大开通过高声吆喝来招揽客人,这家店铺颇有几分“姜太公钓鱼”的心境。两扇木格推拉门半掩着,使得店内的风貌隐隐能略见三分。周遭往来的游客本就少,大概只有那些个身形高挑的,通过那高悬在店铺的顶檐上被红色油漆涂抹的一尘不染的“书屋”两个字,才能辨识出这家店铺到底是什么来头。
好家伙,不会是哪家公子哥出来当散财童子吧,这里真的能吸引来客人么?
看到这样随性发挥的装修,我忍不住在内心里吐槽了一句。
挂在门上的青色风铃发出一声脆响,李小鹿走在前头先打开了门。
“朱奶奶,我又来叨扰你啦。”
趁着门还没有完全掩蔽,我也跟在小鹿姐的身后溜了进去。
“哎呀,好久不见啊,小鹿。怎么,生意做完了?”
“嗯,上一单做完啦。”
李小鹿蹲下身子,和颜悦色地同着就坐在门旁藤椅上看书的店主人寒暄起来。
和我想的差池太大,店主人并不是一个风流倜傥的或者温润儒雅的嗜读公子哥,而是一个年近七旬头发已经被岁月染得点点斑白的老妇人。
进入室内,我才终于得以窥见整间书室的全貌。
内部的专修风格倒与外部的装修无异,皆是以简单协调的油漆深浅色原木为主,配以一些散在书房各处的色彩斑斓的小摆件。本来以为是一间不算太大的书店,没想到店铺内纵深了大概十来米左右,在微醺的淡黄灯光的补色下,书架上摸约几千色彩各异的书倒显得相得益彰。
“这次也是来买几本书哇?”
“嗯对。”
“那还是老样子,让我跟你挑选几本吗?”
“是的是的——谢谢朱奶奶啦!”
“哪里哪里,你这丫头能一直来光顾老婆子我的生意,该我谢谢你才对。”
老妇人有些步履蹒跚地站起身来,抬起双手,轻轻地环抱住了娇美的人儿。
“对了,你母亲身体状况还好吗?”
“嗯,还算不错,谢谢朱奶奶关心。”
“唉——真想再见她一面,再读一读她写的诗文啊,可惜我也老啦,走不动咯……”
李小鹿放在老妇人背上的手僵了片刻,笑声变得有些古怪。
“母亲她早就封笔了,她老人家也是个固执性子,没办法啊。”
“是吗……岁月不饶人呐。不提这些了,不提这些了。”
老妇人摆了摆手,然后把目光放在了我身上:“对了,这位小伙子就是你丈夫吗?”
“哈哈,朱奶奶我还没有结婚呢。这位呀,是我给你带来的客人。”
“客人啊……劳你这丫头费心了。”
“哪里哪里。”
见两人差不多寒暄完了,我也走到了老妇人身前,行了个礼。
“朱奶奶你好!”
“好好好……”老夫人打量了我半晌,然后笑着说道:“这位小伙子一表人才,一看就是学富五车的意气书生,不错不错,跟我老头子当年的精气神儿如出一辙!”
对于这样的赞赏,我依旧像往常一样低头笑笑,以示客气。
“像你这样来买这些老古董的人可不多咯,可有相中的书哇?”
“我其实是来寻一本书的。”
我从口袋里把我那本小心呵护着的书拿出来,递给了老妇人:“不知朱奶奶你的店内有没有这本书的后半部。”
老妇人从口袋内摸出一副可折叠的老花眼镜,戴上,然后开始仔细端详起来。
“这本是……”
我有些兴奋,还没等老妇人把话说完,我便急忙追问道:“是有下半部分吗?”
老妇人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把书还给了我,然后才留下一句:“稍等我一下。”
“好的好的。”
我急忙应和着,心更是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
只见老妇人蹑手蹑脚地将一个抽屉柜内放置的大箱子打开,接着又从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箱子,然后在我面前打开了它。
在那一瞬间,我把所有的一切都抛掷脑后,最后连呼吸都一并忘掉了。
我分明看到箱子里静静躺着的果然是一本和我手上款式一模一样的书!
不过,看上去似乎是书主人爱惜有加,它被保养得相当完好,而不像我手中这一本,经过了一趟废品回收站的出生入死。
太好了!
存在就好,只要存在就好!
只要能知道预言的后续,我想一定可以……
我急不可待地快步走到老妇人面前,眼睛不忘死死地锁着盒子里的东西,生怕到手的东西还会飞走似的。然而,当近到能完全看清封面的时候,我却发现有些不对劲。
当我能完全看清书本上面的字时,我突然止住脚步,失望一瞬间在脸上凝固住。
而老妇人只是失笑一声,然后叹了口气。
“唉,跟当年老头子没买到渴望已久的书的表情啊,简直一模一样啊……”
老妇人缓缓地拿起书,然后将盒子放下。里面除了书,还陈放着一些与书籍相近的东西。
“抱歉啊,小伙子,让你失望了。”
老妇人小心翼翼地将那本书递到我面前。
我强忍着将流于颜表的失望压了下去,恭敬地双手接过那本书,拿在手中和我的那本对比起来。
它们是多像啊!
同一个书名、同一家出版社、同一张封面……
以至于不能说基本相似,只能说一模一样。
是的,我已经注意到了,这两本都是上半册。
“小伙子,你看上去似乎很在意这本书啊。”
我默不作声地点点头,把那本书交还给了老妇人。
没事,火星港这么大,一定还有机会。
即使如此,我心中的余火,仍然在不甘地燃烧着。
平复了一下心情,我郑重其事地向老妇人询问道:“请问朱奶奶,这附近还有没有其他书店呢?”
“有是有,不过,如果你是要找这本书的下半册的话,那我基本可以保证,你在整个火星港应该都找不到了。”
这下子,我的面色是彻底沉了下去。
我刚想问为什么,老妇人却先我一步回答道:“因为我家老头子他,已经找遍了整个火星港,然而遗憾的是,并没有找到。”
老妇人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让我更加心如死灰的话:“倒不如说呀,即使是这上半册,在整个火星港,都是孤本。”
我依旧沉默着,虽然我知道这样的沉默不太礼貌,但是内心中不断翻涌的失望却已经不是我的理性能压制的。
“小伙子你应该是像我家老头子一样已经知道这本书的玄妙了吧?”
我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诶,朱奶奶,这本书难道有什么神奇的地方吗?”
因为我和老妇人的对话而产生好奇的李小鹿凑上来不解地问道。
老妇人拿着书,又慢慢地坐回了藤椅上,深吸了一口气,带着浊气的眼睛闪过一丝清亮的乌光。
“是啊——”
“因为这本书,是一本预言书啊。”
“什么?!”
一声惊呼响彻了整间略显冷清的书室。
“朱奶奶,我没听错吧……预言书,那种童话故事中才有的东西,现实中真的存在?”
李小鹿的迷惑自然是盛到了极点,她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泪光点点的眼眸一会儿看看老妇人,一会儿又看看我,向我们诉诸着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