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儿的话让我哑口无言,甚至一时间震撼到连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也不知道了。
虽然心中自然而然地喷涌出数不胜数的疑问,但是碍于我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好到无话不谈的地步,我也只能憋在心中默默怄着。
“是吗……还真是看不出来。”
出于礼貌,我还是僵硬地把嘴角翘了起来。
按我之前的交际习惯,面对他这种五大三粗的人,本应该用上一个“兄弟”、“朋友”之类的称号……
可哪怕只是客套的话,我也觉得对他说出口来太过危险了。
好在大汉儿并没有去在意这些琐碎的事情。
他只是爽朗地笑了笑,然后说道:“嘿嘿,是这样的。毕竟好多人都跟俺说俺不适合这个行当嘛……”
“那——”
气息堵在了嗓子眼儿,我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和他谈什么样的话。
“继——续——前——进!”
响彻森林的哨声突然打断了我们的交流。
谢天谢地……
前方的命令一下达,就意味着我们众人又要开始行动起来。
在这信号被故意屏蔽掉的漆黑一片的森林中,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走了多远、还有多远。唯独只有队长那里的指南针和地图,指引着我们或许正确的前进方向。
总之,只要在抵达终点之前,任何人的怠慢都有可能成为我们最后迟到的诱因,这是队伍中谁都不希望发生的事情。
大汉儿当然也明白这点,感觉他似乎还有什么话没说完,表情略带失落。
“大哥,那俺先回位置去了。有事你就吱大点儿声,俺就能听见了。”
“好的,你去吧。”
我点了点头,招着手目送他离去,看着那逐渐归位的健硕背影,长长地舒了口气,但很快又皱起眉来。
哪怕心中有多么不相信他即将成为一个“做细活”的人,我也必须要立刻接受这个事实,并且,提防着他。
不过,送走这一尊“大佛”,我心里的负担减轻不少,于是也站起身,开始准备后续的行动。
很快,队伍便又开始了行进。
但让我奇怪的是,我们没有再径直朝着目的地奔去,而是突然开始朝左转,绕起了远路。
有些奇怪。
一定是前面出了什么事了。
“喂前面的兄弟,队长他们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开始转向了?”
我稍微向前走了几步,向我前一个位置的年轻男人打探道。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听说似乎前面发现了几具被狼啃烂了的还挺新鲜的尸体,队长说附近怕是有一大群的狼,所以让咱们绕过去。”
“你也要注意点儿,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警报。”
“哦……”
我点了点头。
狼?
好狠啊……
一想到那畜生狡猾凶悍的模样,我的心中就立刻泛起一阵冷意。
没想到仅仅是参加军队的面试就必须得豁出性命,这筛选条件还是严苛到超乎了我想象的地步。
不过听闻到林中有猛兽盘踞,我也顿时打起精神警觉起来,不敢再摸鱼了。
部队依旧在黑夜中慢慢进行着,渐渐地,我所在的右翼就逐渐挨近了刚刚队长停驻下来的位置。
一阵冷风徐徐拂上面来,夹杂着某种浓郁腥甜的气息袭入鼻腔之内,让我忍不住朝着刚刚众人停驻的幽暗丛林处望去。
簌簌簌簌——
一闪而过的冷光突然如针刺扎入皮肤般般让我汗毛炸起。
风突然停了,但剧烈的枝桠摩擦的声音却一时间没有停下来。
刹那间,我感觉仿佛连自己的心跳都迟了半拍。
恐惧感如海啸般袭上心头,我不禁立马扯开嗓子眼儿大声嘶吼道:“有狼!”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狼是一种极为聪慧的群居动物,没有把握的猎物它们是一定不会硬碰硬的。
可我所处的可是一只规模足足有二十来人的小队啊,敢来袭击的狼群究竟得有多少头才这么有信心把我们吃下?!
“不要紧张,所有人赶紧聚拢,准备防卫!”
队长当机立断,做出应急指令的时间甚至没超过五秒。然而,快于指令抵达至我这里的,是一股从背后袭来我腰间的蛮力。
诶?
我被袭击了?
强硬的力道让我的大脑突然一阵空白……
这感觉……不对!
我猛地转过头,朝着袭击的方向望去——不是畜生,竟然是人!
又是大汉!
他要干什么?
我疑惑不解地盯着他的脸,才发现他那憨态常驻的脸庞已经凝重成了一张砖块般的国字脸。刹那间,只见他右臂一挥,就直接单手提起我的身子,朝着队伍的左面就迈着大步狂奔起来。
“嗷——”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健硕的黑影就从斑驳的月色下突然划过,精准地扑落至我刚刚问话的那个兄弟身上,放倒,然后——单方面地厮杀。
身体的不适感迅速涌上心头——直到那一刻,我才突然感受到,月光下的红色竟然变得如此冷冽,静谧丛林中的嘹亮叫声竟然是如此森然。
而它的身后,涌出的是更多不可计数的黑影,它们身轻如燕地在森林中穿梭自如,如鬼魅般扑到我先前位置附近的一个又一个人身上,然后模仿并重复着刚才的猎杀。
嘶吼声、惨叫声、命令声,一时间不绝于耳。
而更让人胆寒的是,这场猎杀的高潮才刚刚开始……
看到此情此景,我不禁暗暗吊起一口气。
要不是大汉儿反应迅速,将我拉至到安全距离,我今晚估计也得深刻体会一番不再是食物链顶端存在的那种恐惧。
“都别慌!想活命的赶紧向我聚拢!”
“射击!快射击!”
队长的话在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但大汉儿的脚步并没有因为他的命令而放缓半步,显然,他并没有准备听从队长的话。
嘭!嘭!嘭!
能够减缓单方面屠杀的武器终于被摸了出来。
可是,枪声比起即将到来的危险还是慢了半拍。
枪口的火光在黑暗中杂乱无章地呜咽着,它的声音像死神敲响的丧钟,为即将成为亡魂的将死之人悼鸣。
我极力地朝着还剩有几束光源的地方望去,颤抖的手灯在丛林中一晃一晃的,突然照在那些龇牙咧嘴的畜生身上,但又像是把头埋在羽毛中的鸵鸟一般,很快又怯了似的晃开了去。
看到此情此景,除了胆寒之外,我对大汉儿的敬佩感也油然而生。
要不是他第一时间果断“卖”掉队友,我们绝对也逃不出被团灭的名单之中。虽然道义上可能会被人斥责,但这里不是社会,而是丛林。
不过,大成豹子般的速度也占了不少功劳。
在这半晌间,我们就已经拉开原地两三百米的距离,甚至还始终保持着同样的速度亡命飞驰着。按照这个速度跑下去,只要我们不是第一时间被狼群死盯着不放,基本就已经能够逃脱升天了。
哭号的声音渐渐消止了,野兽的猎杀也终于迎来了落幕。
几只手电像尸体一般一动不动地躺着,投射在附近的树干上,只剩下一个个尖牙利齿的身影如戏剧演员般在灯幕前错落而过…….
我想,这场血淋淋的戏剧,至少一年半载之内,都没办法在我脑子中挥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