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尔诺伯格反恐行动过去的数周后。
罗德岛在离开龙门和切尔诺伯格之后，停在了一块相对风平浪静的地方。
今天，有很多人都聚集在罗德岛的外部甲板上。一项罗德岛很少见的仪式，现在正要在邵楚鑫和凯尔希的主持下进行。
“诸位尊敬的罗德岛干员们，这里是凯尔希。”
一身全黑装备的邵楚鑫的胳膊上，戴着一圈白色的臂章，他今天极其罕见地没有戴头盔，短短的刘海暴露在醉人的和风之下。
站在不远处的凯尔希，依旧穿着原本的装扮，没有像邵楚鑫那样刻意凸显对逝者的哀悼。甚至于似乎就连她的语气之中，都没感觉到什么哀悼的意思。
“在我们的努力下，切尔诺伯格事件终于以一种……结果一边倒的有利于我们的方式结束了。”
……
……
“你觉得凯尔希会把你的意思表达出来多少？”
葬礼开始前的某一天，塞雷娅与邵楚鑫交接完一项工作之后，从不多废话的她主动挑起了这个话题。
“……有一成我觉得谢天谢地。”
邵楚鑫沉思了几秒钟之后，不太肯定地回答道。
“那块白布，你拿着干什么？”
塞雷娅一偏头才看到，邵楚鑫从不堆放杂物的办公桌上，摆放着一条短短的白色布带，而且……
“而且你还在……做针线活？”
“袖章，表达哀思用的，黑白色均可。”
邵楚鑫耸了耸肩。
“你知道我除了这套之外没有别的衣服。”
“我明白了。”塞雷娅点了点头，她刚刚准备走开，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说道，“阿米娅跟其他人反应过，她觉得你的精神状态很堪忧，尤其是你做了那个……奇怪的交易之后。”
“她当然会担心。不同其他人，罗德岛不会成为我的家。”
邵楚鑫还是和以往一样，在真正信任的人之前，从来不吝啬于展露自己的情绪。
“以前差点成为了，以后永远不会是。”
“……”
塞雷娅明显觉得，光是这一两个月，她根本看不透邵楚鑫这个看似很好切入交际圈的单纯的孩子。
……
……
“……许多真相将被永远地埋藏在切尔诺伯格的废墟之下。因为这片大地就是这样无情。”
今天的荒野之上，风不大，云也不多，暖洋洋的阳光洒在了每一个站在露天地方的人身上。
以Scout、ACE、煌等一群追随“博士”时间最长的干员为首，战功最显赫，或者声望最高的干员们列队站在一起。他们手里不是捧着一瓮骨灰，就是捧着一面折叠成三角形的纯黑色的One-For-One特种部队的旗帜。
“但是，罗德岛会记住许多。无论我们会为之承担多少……我们都必须记住。罗德岛的干员们，从不是为了某个人或者某件事而献出了生命。”
……
……
“博士，您看起来很伤心。”
即将交错而过的时候，泥岩突然一闪身拦住了邵楚鑫的去路。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邵楚鑫没有否决，这是一个默认的标志。
“从之前见到博士开始，您的脸上就毫不掩饰地表露出各种负面情绪。我数出来了很多……悲伤、愤怒、内疚，甚至是疯狂。”
泥岩这次也说对了。
“今天，您脸上的悲伤似乎压过了您其他的情感。”
“那些为了救我而留在了切尔诺伯格，那些为了我的部署死在了龙门，那些为了我的复仇进一步填进去切尔诺伯格的人。”
邵楚鑫摘下几乎从不拿下的Wendy HIGH-CUT头盔，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嗯，有点油了。
“我觉得我至少可以为本不必要的牺牲伤心一下。”
“您不-”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邵楚鑫粗暴地打断了泥岩的话，“这不是错误的决策，但是这个决策的时间实在太他妈的错误了。至于之后的龙门和重返切尔诺伯格……”
他清了一下嗓子，顺便压抑一下涌上来的情绪。
“敌人从来不会给你留太多选项，不是吗？”
“……也许吧。”泥岩低了一下脑袋，在送邵楚鑫离开之前又说，“博士，多像这样宣泄一下自己会好很多的，并不是所有人都希望看您的笑话。”
“谢谢，我会记住的。”
交错即将分开的时候，邵楚鑫也停下来，回过头认真地说：
“也给你个建议吧，没必要那么不适应脱下装甲在罗德岛里走动，你没我那么多仇人。而且……”
“……？”
“那不是白瞎了那么可爱的你吗？”
说完，邵楚鑫也没管太多，大步走开了。
只是他没有看到，泥岩的脑袋似乎更低了。
……
……
“我们投身于一个事业，不是为了看到结果。我们做一件事，不是因为我们要将它做成。也许在商业上，这样的策略是愚蠢的。但我们的生命并不只有物质层面的生命。”
这次葬礼并不是不对外开放的，投诚过来的伊桑、泥岩、霜星、爱国者，叛逃出龙门的陈晖洁等人，都可以来到附近围观。
甚至于有很多吃饱了撑的也不用上工的玩家，也占据了各种高难度的位置，一边嗑瓜子或者吃瓜一边关注最新进展。
“勇敢的干员们用他们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生命，生命的价值不仅仅在于确保一个人或是许多人的生存，不仅仅是生物学意义上的活着……我们还要在文明的道德的意义上，活下去。因为罗德岛坚信，未来的生命需要有所支撑。我们正为了一个能抚平这大地伤痛的信念而奋斗。”
……
……
“把那些暂时帮过和投诚的整合运动阵亡人员名单也算上去。”
邵楚鑫几乎很少像现在这样，极近距离地和凯尔希针尖对麦芒。
“我没在求你。”
“哪怕你同意了，她也不是我们正式的雇员。”不同于完全不掩饰恼怒的邵楚鑫，凯尔希依然是那样的云淡风轻，“你能接受整合运动的成员在罗德岛充满愤怒的干员心里引发波澜吗？这不是你该做的事。”
“罗德岛宣称的开放和包容理念死哪儿去了？”邵楚鑫拧起了眉头，“不要说我在收拢人心，整合运动依然是会被扑杀的恐怖组织毫无疑问。”
“你不会觉得你做的一切很矛盾吗？”
“那你呢？阿米娅呢？华法琳呢？其他当初和平至上的人呢？”
邵楚鑫的语气带上了一抹轻蔑。
“你当初甚至是最反对我扩军的那个人。”
对峙了几十秒之后，最终凯尔希还是先一步投降了。
“好……我答应你。你承担起了自己的责任……希望以后的你，也能像现在这一刻一样。”
“这不是该你来操心的事。”
……
……
凯尔希陆陆续续念出了二百多个名字。
“爸爸……”
“吾知道。”
霜星和爱国者都很清楚，凯尔希不像是会在乎这种细枝末节的人。
“吾还是第一次看见，凯尔希勋爵竟然被那个年轻得过分的博士，轻而易举地翻转了主导权……”高大的爱国者努力压抑着声音，好不让其他人听见他们的讨论，“吾也说不上来到底怎么回事。”
“大概你可以去问问博士吧。”霜星看着不远处肃立的邵楚鑫，“罗德岛的变化速度……太快了，科西切也应该从未预见吧。”
那个锋芒毕露的，年龄比他们都要小得多的年轻人，甚至给他们一种很恐怖的错觉——
博士已经准备好同时把世界上的所有大国强国打回石器时代了。
“一共253人在切尔诺伯格事件中牺牲。罗德岛不会忘记。罗德岛会将他们永远铭记。即使罗德岛不复存在，他们为罗德岛所做的一切，也将在大地上留下轨迹。”
三分钟默哀早在葬礼开始前就进行过了。凯尔希讲完话之后，抱着骨灰的干员们便开始走向外部甲板的边缘处。
经过无害化处理之后，感染者的遗留物将会最大化地被减小对周边环境的危害。而迫于泰拉从不存在一块真正安稳的土地，土葬也已经变得不可能。
所以最常采取的丧葬方法是风葬。
但是，就在带头的ACE即将走到边缘的时候，
“等等。”
邵楚鑫不大的声音就从背后传了过来。
所有人连忙停下了脚步，转身面向安静地走过来的邵楚鑫。
“博士？”
邵楚鑫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从煌手里轻轻接过了她捧着的骨灰瓮。
“博-”
煌刚想说什么，就被旁边捧着三角旗的灰喉拉了拉，示意看着就好。
云层没有变化，暖洋洋的太阳照在冬日的大地上，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一丝丝暖意。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邵楚鑫捧着那个骨灰瓮，动作很轻地把盖子拿开放在了一旁。
“我不会将你们的伤痛就这样抛洒在冷血无情的泰拉大地上。”
骨灰瓮上没有这里面的人的名字，只有一个代号：Razgriz。邵楚鑫都还记得，甚至能看见，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孩子长什么样。
她的尸体是重返切尔诺伯格的时候，被当初一同奋战的玩家找到的。
“我想要让你们永远和我们在一起。”
邵楚鑫脱掉了一只手的手套丢在地上，用这只**的手伸进了骨灰瓮，捞了一撮细细的白色粉末出来。
“将哀痛寄生到我身上来吧。”
噗哟
他将一手骨粉都扑在了脸上。
“罗德岛是由许许多多的细微的沙子堆砌而成的。”
这还只是个开始，他在所有人或惊讶或不解或悲伤或吃瓜的目光中，继续小心地将Razgriz的骨灰抹在自己脸上。
那张被晒得略微黝黑的脸，现在覆盖上了一层惨白的妆容，在太阳的照耀下甚是吓人。
“你们都是罗德岛。”
他低声念叨着，捡起盖子重新盖上骨灰瓮。
“博士……葬礼不继续了吗？”Scout直视着满脸骨灰的邵楚鑫，他现在的样子远没有大多数人见过的其他东西更恐怖。
“不继续了，让车间把他们的骨灰变成纺织的染料吧。”邵楚鑫把骨灰瓮还给了煌，然后继续低声说着，“我们会用这染料来做新的臂章派发给每一个人，带着它们……不，他们迎接接下来的每一次战斗。”
在场的所有人顿时都明白了他的用意。
“肉身虽然已经死去……”闪灵那空灵的声音再一次适时地响起来，“但灵魂却以生前更炽烈的热度，闪闪发光……”
邵楚鑫笑了。虽然这样子很怪异，但是在在场的人看来，一点也不吓人。阳光更像是在为他抒情。
“因为我们都是罗德岛。”
PS：惊喜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