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争吵
秦霜余睁开双眼,发觉自己躺在自己熟悉的医务室内。
胸前传来难以言语的闷热感觉,身体也像是被抽干了力量似的,难以言语的疲惫感弥漫全身。她缓缓转动头部,看到床边空无一人,只有自己独自一人躺在病床上,不免有些失落。撑起身体,胸前已经没有疼痛的感觉,想必是已经利用治愈术愈合了。
她抚摸着胸膛,感觉到从内传来嘭嘭的心跳声。
还好,还活着。
“你不要命了啊,好不容易醒了还坐起来!”这时,拎着一个塑料袋的陈泽宇推门而入,看到起身坐在床上的秦霜余后,不由斥道,“子弹打烂了整个右肺,又失血过多,弹头和刀的碎块也遍布整个胸腔,要不是及时送到基地,你早就见上帝了。”
“见不了上帝,我是会下地狱的。”
“先不说这个。怎么样?现在身体好些了吗?”
“你也会关心我呢。”秦霜余突然侧头盯着陈泽宇,那熠熠发亮的大眼睛看得陈泽宇浑身不自在,“还以为你会想‘啊,这个家伙怎么还不死啊’这种事情呢。”
“我又不是这种人。”
“为什么?”
“要不是你为了救我,也不会落这么重的伤……这点我还是知道的。”
“……我昏迷几天了?”
“时间不长,也就大半天,昨天晚上送回来的,现在已经下午五点了。”陈泽宇举了举手上的塑料袋,“这不,我刚才回家一趟和我姐说一下,然后到便利店买了点晚饭,尹洋他们还有工作,我叫他们去忙了,我没事干,所以我来看你……干嘛啊,这么看着我。”
“没事。”
“那你先躺下来,我去找医生了。”
面对有些手足无措的陈泽宇,秦霜余只是淡淡一笑,然后目送陈泽宇离去。
她伸手触碰被厚厚一层纱布裹住的胸部,突然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有种难以言喻的虚无感。百无聊赖的她看向被少年放在桌子上的塑料袋,想起方才陈泽宇着急忙慌的样子,只感觉有股暖流自心中流过。这种熟悉的感觉,究竟是有多久没有感受过了呢?
也许时间真的能磨灭一切……
少女会心一笑,坐直了身体。她不经意间闻到了一股饭菜的香味,转头看去,香味的来源正是来自陈泽宇带来的塑料袋中。秦霜余这才发现,自己此时已经是饥肠辘辘。于是她起身,想要抬手抓住放在床边三屉桌上的塑料袋,却重心不稳从床上滑落,摔在了地上。
“咳……”
似乎是撞到了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秦霜余闷哼一声,咳了口血。
钻心的痛楚再次弥漫全身,不由得勾起了她数年前的回忆。
蜷缩在地上的秦霜余,不由自嘲自己,明明自己张口闭口就是时间可以磨灭一切,但最后受到记忆折磨最深的,恰恰是自己啊。越是试图摆脱,越是深陷其中。根本无法摆脱三年前那幕惨剧的秦霜余,只得带着一身的疼痛,试图挣扎爬上床。
没过多久,陈泽宇和白荷推门而入,一进门便看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秦霜余。
“大姐头!”
白荷连忙跑过去,检查秦霜余的情况。
“这个蠢货……”陈泽宇尽管什么都不懂,但也跑到白荷身边看着。
“真是的,伤口没裂,睡得倒是挺香的。”白荷轻轻触动秦霜余胸前的伤口,利用灵力感知伤口的情况,在知道没什么大碍后,松了口气,“但肺部还是没有再生完全,估计是肺部有出血,好在没有大碍,今天还是让她继续休息下去吧。”
“现在是睡着了?”
“是的……她也累了。”
白荷伸手拭去了秦霜余脸上的泪痕,然后将其轻轻抱起,放在病床之上。
“我们出去转转吧,待会回来再看看。”
“嗯,好的,白荷姐。”
白荷苦笑着替秦霜余盖上被子,然后同陈泽宇走出房间。在轻轻的将门关上后,她靠在门上叹了口气,姣好的容颜也布满了愁云。陈泽宇不由联想到之前秦霜余暴走的缘由,出于好奇开口问道:“白荷姐,三年前发生了什么?”
“告诉你也无妨……边走边说吧。”
“好的。”
“三年前,我们雪歌队在卧龙市追捕一伙流窜的异民,其实这样的事情每年都有发生,我们也就按照平时的情况来准备,但是……”似乎是回想到不愿见到的回忆,白荷扶住了额头,声音也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悲伤,开始颤抖起来,“那次我们轻敌了,对方是刚从东南亚过来的雇佣兵,每个都身经百战,我们全队被打散,陷入了苦战。”
“然后呢?损失很多人?”
“对,虽然最后打退了那些雇佣兵,但是我们全队战死十七人,包括大姐头的学生黄芬,也死在那次战斗中。大姐头一直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心里埋下了病根。只怪我们以前也没怎么在意,结果这次害得大姐头控制不住自己,太过冒进受了重伤。”或许是觉得自己的表情有些太过严肃,白荷伸手揉了揉脸,然后振作起来笑了笑,“这件事情你知道就行了,最好别在大姐头面前提及,也别提及黄芬……只有大姐头自己解开心结才行。”
“我知道了,白荷姐。”
“很多话副队长已经和你说过了,我就不必赘述了,总之辛苦你了。”
白荷莞尔一笑,轻鞠一躬。
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白荷是雪歌队的勤务组组长,负责全队的医疗卫生和饮食(虽然没人会在食堂吃饭),同时也是雪歌队的精锐之一。身材高挑,总是习惯把马尾辫搭在肩膀上的她一般不太到雪歌队的休息室内待着,所以若不是这次行动,陈泽宇还认识不了她。
偌大的雪歌队,大多数人对陈泽宇都持有异样的眼光,尤其是这次秦霜余替他挡了子弹身负重伤,更是让不少人直接将矛头对向刚刚步入里世界的陈泽宇身上,而陈顺在得知消息后,直接跑过来找陈泽宇算账。若非尹洋和白荷拦着,估计陈泽宇早就被失去理智的陈顺撕成碎片了。不过尹洋和白荷却是对陈泽宇颇为友好,让因秦霜余昏迷而内疚害怕的陈泽宇稍微心情好了一些。
“找到你了,陈泽宇!”
“陈、陈顺!你要干吗!”
“我想了很久,不行啊,必须得教训你小子一顿才行。”在楼道内四处张望的陈顺发现陈泽宇后,立刻气势汹汹的走来,而陈泽宇见来者不善,非常机智的躲在白荷后面,“你小子有种别把别人当挡箭牌,之前大姐头替你挡子弹结果成这样,现在还想让白荷替你挡吗?”
“陈顺,你冷静一点。”白荷劝道。
“我冷静不了!”
“……现在不是起内讧的时候。”
“什么内讧?这家伙是我们的人?像这种莫名其妙卷入我们雪歌队的,能和我们站在一条战线上吗?我可不相信!”陈顺继续向前走,却被白荷伸出双手拦下来,狭窄的楼道被白荷堵住,陈顺也不敢硬来,只好怒斥,“白荷!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今天我一定得教训他!这个家伙就是一个灾星,自从他来了我们有过好事情吗?上头早就想刁难大姐头,结果这小子一出现,唉!正好!给了个好机会,安上尊长的头衔,带着这样一个拖油瓶!就现在这家伙手无缚鸡之力,能活到哪天还不一定呢!这不是故意折磨大姐头的吗?黄芬的事情才过去几年!”
“你当我想要这样吗?”
陈泽宇推开挡在自己前面的白荷,和陈顺四目直视。
“你小子胆子不小啊!”
“我自己被卷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还没地方和别人诉苦,什么里世界?什么仙道众?我到现在脑子都一团浆糊!你他妈在我面前叫什么!?”陈泽宇突然的怒吼,让陈顺顿时语塞,“你当我想要这样!我自己普普通通的日子不过,来这里和妖魔鬼怪厮杀,我脑子有病是吧?说得好像你们是我救命恩人一样,我自己最亲密的人被你们杀了,然后我又被你们带到这里,还卷入你们的政治斗争里。我又找谁去说?你不是厉害吗?来,现在就打死我,打死我啊!”
“你个混小子!”
“都冷静点!”气急败坏的陈顺抬手就要给陈泽宇一拳,但拳头刚举起,便被白荷一把抓住,“都是自己人吵什么吵!”
“白荷姐,你让他打。”
“小宇,你冷静一点,我知道你现在……”
“白荷你他娘的让开!”陈顺嘶吼道。
“你混蛋!!!陈顺!!!”
白荷一把推过去,将陈顺推得后退几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陈顺本想发作,却看到白荷啜泣起来,大颗的眼泪自眼眶中涌出,也就只好把到嗓子里的话咽了回去。而陈泽宇见白荷哭得梨花带雨,一肚子的火也只好消了下去。
“……我先回家了。”
“我开车送你。”
白荷擦了擦眼泪,不容置否的拉着陈泽宇走了。而陈顺则不甘心地一拳头砸在墙上,目送着逐渐远去的陈泽宇和白荷。离开大楼,来到停车场后,白荷发动了那辆公用的大众汽车,陈泽宇也没犹豫,老老实实地上了车。一路上,两人沉默无言,而白荷还在不时的啜泣抹眼泪,看的陈泽宇心里发慌。
通过今天一事,陈泽宇也算是看明白自己所处的尴尬地位。
“小宇,你吃饭了吗?”
“本来买了,结果忘在病房里了,所以没吃。”
“作为赔罪,我请你吃顿饭吧。”
“算了,下次吧。”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下次吧。”握着方向盘的白荷勉强挤出笑容,“不过这次你别生气,陈顺也是因为太过担心大姐头才会这样的。其实他是个很耿直的人,有些一根筋,你以后和他相处好的话,就会知道他其实是个不错的人。”
“但愿吧。”
陈泽宇有些赌气的回答,让白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好继续开车将陈泽宇送回家。等到了家之后,白荷又叮嘱了几句,这才放心地开车返回。而陈泽宇则是憋了一肚子窝囊火,被白荷这样一说,也消去大半,心情不由舒畅了许多。
回到家中,陈泽宇的姐姐陈菲正在看电视。
“阿余身体怎么样了?”
“恢复的很不错,估计过两天就能活蹦乱跳了。”
“那就好。”
陈菲似乎真的很担心秦霜余,听到这个消息后,长吐了一口气。而陈泽宇在听到没有后续的追问后,也松了口气,敷衍了几句便回到自己的屋子。在他去探望秦霜余之前,为了让姐姐放心让自己出门,特地编了个秦霜余生病住院,要去探望一下的理由,结果陈菲也信以为真。
“唉,还是自家舒服啊。”
躺在自家的床上,陈泽宇不由发出感慨。
抬头望着熟悉的吊灯和天花板,陈泽宇又不由回想起昨天的那一幕。碎成两半的长刀,急冲在自己身前的秦霜余,还有她中弹后汩汩向外流血的胸膛。少年突然感觉到,在她那娇小的身躯上,似乎背负了太多的东西。而这个杀人凶手,再一次救了自己的命,那么下次见面之时,又该怎么面对这个更加尴尬的角色呢?他越来越迷惑,连同自己存在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