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连成拍了拍手,然后站了起来,走到房间中央,将有些稀里糊涂的少年托了起来。其实在别人看来,这只是个抱猫的简单动作。但少年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来自男子的灵力正疯狂地涌入自己的身体,探索身体内部各个地方。但也如少年能够猜测到的,苏连成的眉头渐渐紧锁起来,尤其是在感觉到内部阴寒无比,深不可探的时候,更是发出“咦”的一声。
“怎么了?”秦霜余连忙问道。
“……好重的阴气。”
“这是他的特质,具体的原因我日后会告诉您的!”
似乎是担心因为这个苏连成便会停止诊断,秦霜余连忙解释道。可男子只是微微一笑,继续探查这少年的身体。他其实非常好奇,一个人的灵魂深处为什么会是无边无际的,而且越往深处越令人感觉到刺骨的冰寒和恐惧。这种他从未遇到过的情况,激起了他难得的兴趣。
“莲儿,带妹妹去吃些东西休息会吧。”
“明白了。”
苏秦知道,苏连成是真的开始认真了,于是便对秦霜余摆了摆手。
少女心领神会,于是一同走出了厅房。
苏连成是典型的以医入道的人,和秦霜余等绝大多数通过以武入道的不同,苏连成基本上都是通过日积月累的钻研医术,治病救人,来修习仙术,积累灵力。作为盲眼神医的他行医几十年,什么样的病症情况都曾见过,就包括少年灵魂由人转兽的问题,也不是没有遇到过。
但少年独特的体质,却是前所未见。
“你知道你的体质和别人不一样吗?”
“……知道。”
少年犹豫了些许,然后回答道。
就像是医生看病时问的问题一定要如实回答,不然不能作出正确诊断,少年认为苏连成问这些问题肯定是有自己的打算的,所以并不打算隐瞒。
“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呢?”
“嗯,我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
“生辰八字解释不了这些,还有更深层的理由。”
“据说我的母亲在我出生后没多久就死在一场地震中了,还因为地震发了洪水……说什么葬时天崩地裂天理难容,又葬在山阴处,龙神暗昧,葬时洪水龙神激荡,最后各种乱七八糟的原因……算是个很巧的巧合吧。”少年只能依稀记起曾近龙灼华的那段分析了。
“这样也并不够。”
“不够?那我就不清楚了。”
“……你出生的时候,有没有高人协助?”
“没听我家里人说过,怎么了?”
陈泽宇想了想,确实是没听谁说过,自己出生的时候来了啥高人。
“……你是鬼胎,就是死人的孩子。”
鬼胎?死人的孩子?陈泽宇听到这些词,似乎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好像谁曾近也这样说过,但不确定是龙灼华还是秦霜余。而苏连成可能是担心少年不理解他的意思,于是继续解释道:“就是说,你在出生之前你的母亲就已经去世了。而你作为腹中胎儿一息尚存,你的母亲断然不会甘愿升天,定是化为了鬼魂。亡者没有能力把你生下来,所以肯定有个高人将即将死去的你救了出来,然后还炼化了你身上残存的致命鬼气,最终成了你现在这副模样。”
“是真的吗?”
“也只有这样的解释了,如果是其他原因,那只能怪我才疏学浅。”
男子见少年并不大吃一惊或是愤怒,于是微微一笑,继续诊断。
少年的体质确实是苏连成前所未见的,就算知道了原因,也难以在短时间内想得出什么解决方法。更何况他还不知道,少年的体内藏着个未知的小世界,而陈泽宇不知道,其他人更是不知道,无论他的灵力多么充沛有力,也难以走遍少年的世界。
于是继续探索了一阵,满头大汗的苏连成最终放弃了。
陈泽宇能感觉到迅速收回的灵力,他转过头看着苏连成,心中渐渐染上一层绝望。
难道我真的没救了吗?
思维和记忆渐渐消退,在无尽的恐惧中,沦为只会撒娇的家猫。陈泽宇根本不想这样,他厌恶可能发生的这一切。不过面对神情凝重的苏连成,他不敢去问些什么,唯恐这个秦霜余口中的神医真的会说出什么令他信心全无的话。
于是,少年就这样静静看着苏连成。
面容英俊的他眉头紧锁,似乎在竭力思考什么。陈泽宇的情况本身就难得可见,更何况这独特的体质。不过似乎有了新的进展,男子的眉头突然一下松开,像是想出了什么好主意,但旋即又紧皱眉头,被什么新的问题困扰住了。
这时,陈泽宇忍不住了:“请问,我的情况怎么样了?”
“……比较糟糕,我摸不透你身体的情况。”
“那么说我是没救了吗?”
陈泽宇绝望的说道。
不过苏连成倒是摇了摇头,开口道:“那倒不是,我有个方法。”
“什么方法!?”
“寻找一副能容得下你灵魂的身躯……但,这不是简单的工作啊。”
寻找一副身体,看似很简单,但实际上对于像苏连成这样的正派人士来说难于登天,他们是不可能干出夺魂取肉身这种败德的事情的。而且陈泽宇的情况,已经容不得花时间去寻找合适的身体了,所以,苏连成只是简单的提了提,并没有细说。
可陈泽宇一听,瞬间来了精神。
“我有!”
少年心想,如果再晚几天,估计自己都可能会忘记这件事情。
“哦?什么意思?”
苏连成稍稍露出了厌恶的神情,或许是觉得少年干了什么不干净的事情。
陈泽宇立刻解释道:“在上次比赛,我的皮肉基本上被火焰烧完,但身体的基本构成还保留了下来,我把身体拖入了冥界,用尸变的方法修复我的肉身,前几天就已经全部修复完成了……但我就是想不起来了。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这件事情了。”
“……这样就好。”
苏连成淡淡一笑,点点头。
对于他这样的正派人士来说,最受不了邪恶的事情。
虽然冥界,尸变这样的词同样令苏连成觉得不适,但好歹没有伤及无辜者姓名,倒也是个好结果。于是放下心来的他继续问道:“现在,你需要做的就是把你的那具身体召唤出来,然后我来制作媒介,将你的灵魂引渡到身体里……还有,我不能保证以后会不会有后遗症,但为了你现在的姓名着想……暂时只能这么来了。”
“我试试看。”
即便是成为一只猫,陈泽宇仍然具有沟通现世和冥界的能力。
轻轻合上眼睛的他,仔细寻找那种过去非常熟悉的感觉。将自己的思绪作为桥梁,成为两个世界的沟通和线索,这种感觉少年早已习惯了,但此时此刻却已经几乎忘记,只能摸到那细微的线索和感觉。
加油……再加油……
这可是关系到生死存亡的问题,陈泽宇紧张到极点。
如果现在的自己再也没有能力打开冥界,那么毫无疑问的是,一切都完了。
苏连成在一旁静静的等待,他似乎知道少年在经历怎样的困难艰苦。现在能做的也只有静静的去等待,这件事情他没办法去插手。
时间就这样渐渐地流逝。
陈泽宇的思绪就像是细小的铁丝,而通往冥界的入口则是那寻觅不到的锁芯,只差毫厘便可开启。努力了近半个小时的少年仍然没有放弃,他越发的熟悉起这种感觉,但心中的不自信和失落却也油然而生。他不敢假设万一,只能默默努力。
为什么还不行?
为什么还不行!
苏连成看到这幕,淡淡叹了口气。
他伸出手,打算制止似乎已经毫无希望的少年了。
“够了……”
“好了!”
锁芯终于被触碰到,随之而来的便是机簧发出响动的痛快声音。一切的问题似乎都在此时迎刃而解了。成功打开冥界大门的少年,立刻像发了疯一样让意识进入冥界,寻找被自己安置在里面的身体。凭借着尚还清楚的记忆,少年很快便找到了静静悬浮在冥界里的身体。
“终于……有救了!”
人最开心的时刻,莫过于绝望后的曙光到来。
看到自己的身体已经被修复完美,只需要灵魂进入,便可安然无恙成为以前那个正常的自己,陈泽宇便觉得无比的开心。于是没有多耽误时间,陈泽宇立刻将自己的身体从冥界之中拉出,送到了苏连成的身旁。
一感觉到那股阴寒的气息,苏连成再次皱起了眉毛。
陈泽宇也顾不得赤身裸体的肉体,意识回归之后,少年立刻对苏连成说道:“身体已经唤回来了,接下来就可以转移灵魂吗?”
“不着急……”
苏连成蹲下去,小心翼翼的手放在陈泽宇的肉体上。
尽管看着一个男的摸着自己的身体,心里说不清楚的恶心,但心急火燎期待已久的陈泽宇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而苏连成也并非说有什么奇怪的癖好,而是由陈泽宇身体上传来的奇异感觉令他有些说不清的恐慌。尸变的情况他见过,但和陈泽宇的比较起来,似乎差了不少。
那差了些许的感觉究竟是什么?苏连成也不太明白。
尽管心中疑惑许多,他还是甩了甩手,然后站起身来。
“现在开始了。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苏连成点点头,眼睛不知道在看向什么地方,而左手却已经放在了还是家猫的陈泽宇的头上,而右手捏着指诀,不断翻动变化。陈泽宇看着男子喃喃暗语的样子,知道现在是自己重获新生的最后一刻了,于是屏气凝神,放松身体,任由苏连成的灵力开始缠绕自己的灵魂。
人生之大起大落,莫过于此。
不知道猫能不能流泪,若是能的话,说不定此刻少年早已热泪盈眶。
陈泽宇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对身体四肢的感觉和控制正慢慢被剥离,意识也渐渐开始模糊起来。他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也看不到任何的光景,或许灵魂正慢慢被剥离出身体?少年不清楚。但隐隐约约能感觉出来的,总觉得这种灵魂自由自在无所束缚的感觉,有些熟悉。
缓缓地,少年感觉,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永远不要……听……挪德……”
耳畔的声音模模糊糊,甚至无法区分男女。
陈泽宇的意识还在迷离之中,没能反应过来,只能感觉到那个身影被一只无形的手拉扯住,拖进了不知名的空间。而少年也终于无法坚持住仅剩的意志力,彻底失去了意识。而等他再反应过来,却睁开了双眼,看到的是端坐在一旁的苏连成,以及躺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花猫。
陈泽宇抬起了手。
是人的手,确实是自己的手。
虽然早就预料到这一切的发生,但欣喜还是无法控制的从心中翻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