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泽宇终于恢复了人的身体。
人身的感觉,令陈泽宇有种久违了的意识,甚至觉得有些陌生起来。他活动了一下身上的筋骨,感受自己的意识渐渐与这具身体开始同步。肌肉,筋骨,从干涸到渐渐丰沛起来的灵力,一切都显得如此的顺利和贴切,陈泽宇不仅感觉到的是自己的恢复,更是有种获得新生的感觉。
“成、成功了……”
“恭喜。”
站在刚苏醒的陈泽宇身边的苏连成微笑颌首轻声贺道。
陈泽宇毕竟已经在里世界沉浮大半年时间,经历了许多大风大浪,整个人都成熟了许多。于是很快,少年便从狂喜中渐渐冷静下来,伸出双手撑起身体。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自己竟然已经躺在了床上,而身上也穿着舒适的丝质睡衣,显然是苏连成帮自己换的。
少年看向苏连成,却看到他的眼睛依旧那般无神。
可以想象到一个盲人做这些事情,确实是有诸多困难的。
陈泽宇感激之情油然而生,于是打算起身感谢道:
“谢谢!真是太感谢了,我……”
“不必言谢。”
苏连成伸手按在陈泽宇的肩膀上,一股柔和的力量自肩头蔓延开来,将欲起身的少年重新按在了床上。他伸出手,按在了少年身体上的各个穴位,探出灵力来进行细致的检查。陈泽宇心中一惊,但一想到自己刚重获肉身,这具新身体或多或少会存在些问题,苏连成多半也是担心这个,才进行更进一步的检查。于是便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静静等着苏连成检查完毕。
良久,苏连成皱着眉头直起身来。
“嗯……”
“请问,我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吗?”
“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只不过……嗯,没问题。”苏连成欲言又止,但在短暂的犹豫之后,还是忍不住开口解释道,“你的身体以后会有些奇怪,本身你即是鬼胎,全无阳气,好在有凡间肉胎所困,并没有太大的异样。但你这具新的身体,已经有尸化的倾向,根本无法压制住你自身的阴气,说不对这对你的修炼会是事半功倍的好处,但……”
“没事,继续吧。”陈泽宇点点头,似乎很坚定。
“会影响到你身边人的寿命。”
“寿命?”
“普通人会因为你的阴气减少阳寿,最终短命。而像我,像阿余这样的修行人,也会因为你的存在被降低修为。而且你阴气太重,招惹冤魂鬼魂,迟早要酿成大祸啊……”苏连成的语气极其沉重,听的陈泽宇有些心里发蒙,这时他突然语气一转说道,“待这几日休养过后,你就潜居在我这,阿余一人回去即可。我断不能让你下山,危害众生。”
苏连成的语气,听上去并不是在说笑。
对于自己的身体,没有比陈泽宇更了解的了。
少年自己也清楚,如今的自己确实是个阴气外泄,与厉鬼并无多大区别的怪物了。
但是,在卧龙市,还有自己的姐姐,还有小雅,还有龙灼华,还有其他很多人都在等着自己,陈泽宇不可能不回去。但是自己若是回去,或许真的和苏连成所说的那样,导致无法预料的惨剧。两种强烈的矛盾交织在自己的大脑中,陈泽宇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
“你真的不能走。”
“我、我必须得回去。”
“……不行!”
“我的家人都在等着我,我必须得回去……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你说的我都懂,我也不希望别人出什么事!但我不能留在这……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苏连成摇摇头。
“我救活了你,我也能……”
“杀了我,是吗?”
“我必须得对苍生负责啊。”
苏连成淡淡叹道,然后伸手撩起白色的帘子,转身走向大厅。
陈泽宇所在的,是厅房一旁开辟出来的小休息室,与正厅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帘子。苏连成出去,显然只是想给陈泽宇找个空间,好好去想一下。但关键的是,少年什么都懂,他并不是想不明白,而且目前看来,苏连成对他有救命之恩,没有理由不信他。但如果要他就这样禁锢在这个地方,抛下自己的家人、朋友和生活,那万万是不可能的。
“唉……”
苏连成是认真的。
陈泽宇陷入了苦恼,他并不想和救了自己的苏连成产生什么矛盾。
但目前看来也似乎并没有什么好方法解决。
“喵。”
就在陈泽宇苦恼的时候,耳旁传来一声猫的叫声。转头一看,那便是自己之前附身的那只花猫。当初附身的时候,陈泽宇特地将花猫的灵魂取出保存,于是等陈泽宇恢复肉身之后,也顺带将猫的灵魂放到了猫的身体之上,于是花猫也恢复了肉身。
“唉,之前真是麻烦你了。”
“喵——”
花猫欢快地叫了一声,似乎是表示很高兴。
“唉,你没事儿了,我该怎么办啊。”
陈泽宇坐起身来,伸手打算抱起那只花猫。可看到陈泽宇举动的花猫立刻起身跳下床,然后蹦蹦跳跳的跑到了帘子外面的大厅,不再搭理陈泽宇。被花猫拒绝的少年有些无奈的看看自己的手,旋即叹了口气。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的声音,令陈泽宇顿时激灵起来。
“苏大人?”
那是秦霜余的声音。
此时苏连成已经离开了,屋里并没有其他人。
大厅的门被微微推开,颇为紧张和担忧的秦霜余缓缓步入了屋内。陈泽宇本想立刻起身给少女一个惊喜,但此刻心中的小恶魔却突然萌发起来,于是便装聋作哑地躲在了床上。看看秦霜余究竟会怎样的一个反应。透过薄薄的帘幕,陈泽宇隐约能看到少女蹑手蹑脚的走在大厅内,似乎是在寻找陈泽宇和苏连成的存在。
“小宇?苏大人?有人在吗?”
“喵——”
这时,那只花猫走到了秦霜余的脚边,娇声娇气地叫了一声。
或许是大脑中还残存些许陈泽宇的记忆,这只花猫对于从未见过的秦霜余显得亲密有加。
“……终究还是没有办法成功吗。”
秦霜余看到那只动作表现和往日远远不同的花猫,先是愣了一会,旋即又深深叹了口气,像是全身脱力一般坐在地上。很显然,她把这只猫咪当成了陈泽宇,认为苏连成的医治并没有成功,而此刻身心俱疲的她也并没有注意到,在厅房的内侧正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小宇,我们明天回去吧。”
“喵。”
“……你怎么了?”
那曾经盘旋在秦霜余脑海中的少年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却突然消失不见了。少女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花猫,猛然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于是少女伸出手,轻轻触碰在花猫的身上,可花猫却伸出爪子,抱住少女的手指,然后舔舐起来。略微刺痛的触感从指尖传至大脑,少女如同触电般缩回了手。而她先前惊讶和恐慌的眼神,却也渐渐被悲凉填满。
“小宇……你别吓我。”
“……”花猫走到少女身边,轻轻蹭着她。
没有言语的秦霜余,脸色逐渐变得惨白。
陈泽宇心里明白,少女多半是认为自己已经丧失了人格,彻底沦为一只野兽了。
说不定之后可能会惹得她嚎啕大哭或是精神恍惚,出了什么岔子就不好了。陈泽宇也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反应,决定现在就出去,免得出现什么特别情况。可就在少年刚打算走出去的时候,却只听见扑通一声。连忙撩起帘子的少年却看到,秦霜余居然过度悲恸,两眼一翻竟然昏了过去倒在地上。
“糟糕。”
陈泽宇连忙跑到少女的身边,伸手把住她的脉搏。
惨白的面色和有些发青的嘴唇也显示出了什么。陈泽宇只感觉到她体内灵力紊乱,脉象极其不正常,胸中似乎也有淤血,丹田处更是乱成一团,显然是急火攻心,难控四处冲撞的灵力,结果震伤了心肺和丹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