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环的尸体,交给下人们处理了。
那个白瓶子里,装的是剧毒氰化钾。秦霜傲不知道为什么绿环会弄来这个药,也不知道为什么绿环为什么会自杀。究竟原因是自己取消了原本的狸猫换太子的计划,还是另有原因?但是绿环就这么走了,于是一切的真相,也就随着棺材入土,彻底湮灭在俗世了。
婚礼照常举行,并没有因为绿环的死而耽搁。
而秦霜傲本人也只是躲在自己的房间内,整理自己纷乱的思绪。
他直到错在自己,可是为什么绿环会选择离去呢?
他隐隐约约想到了自己的父亲,秦煜。莫非是自己的父亲知道了这一切,所以才杀了绿环的吗?秦霜傲不敢这样想,他害怕事情如果真的是这样,自己日后还怎么面对自己的父亲。为了自己的野心,不仅可以无视自己女儿未来的幸福,而且就连一个人的姓名也可以浑然不顾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可悲了。
不过事已至此,什么都无法挽回了。
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如果不是自己这个计划,绿环说不定就会继续安安稳稳地生活在秦家。现在她走了,明明还是生命中最美好的年纪,穿着嫁衣一个人孤零零的死了,没有比这个更让人觉得讽刺的了。尤其是事情的一切,还被秦霜藕看到了。
她眼神中那种恨意,令秦霜傲觉得不寒而栗。
被自己的亲人如此仇视,秦霜傲也只能暗自痛心。
不仅临时取消计划,还害死了绿环,在秦霜藕眼中,估计自己的哥哥已经是个彻底的人渣了。后面绿环的葬礼,秦霜傲也没心情,或者说没这个勇气去参加。据说杨博人和秦霜藕负责了这个事情,但由于赶在大姐秦霜莲的婚礼时,所有的一切都非常简单。
而杨博人在处理完一切后,第一时间回到了秦霜傲的身边。
“都安排好了?”
“毕竟得瞒着大小姐和三小姐,所以费了些功夫。”
“……藕儿,没说什么吧。”
杨博人没有回话,而是将手上捧着的一坛花雕酒摆在了秦霜傲的面前,然后顺手将门给带上了。她看了看秦霜傲,然后微微一笑,搬过来一张凳子坐到了秦霜傲的身边。又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两个瓷杯,杨博人一把拽开酒坛上的封口,然后将澄黄的酒液徐徐倒入酒杯之中。顷刻间,这间屋子内便弥漫着沁人心扉的酒香。
“我不喜欢黄酒。”
“这是女儿红,不喝一次,真可惜了。”
“是莲儿的女儿红啊……罢了,今天就试试看吧。”
秦霜傲轻轻端起酒杯,然后同杨博人碰杯,端至嘴边一饮而尽。黄酒醇香厚重的口感顿时弥漫在他的口腔之中,甚至到胃里都如同一阵暖流,贯彻了半个身子。虽然他并不懂得花雕饮后的那种淡淡的类似于中药的苦味,但是不得不说,这女儿红确实是好酒。于是秦霜傲意犹未尽的砸了咂嘴,然后端起坛子,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不错吧?”
“确实是好酒。”
“大小姐的婚礼,我知道你是不可能去的,于是我就找借口先走一步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秦霜傲又饮完一杯,淡淡的酒气甚至让他白净的面颊染上一层绯红。
杨博人看在眼里,并没有再帮秦霜傲满上,他小口啜饮着杯中的女儿红,然后意犹未尽地放下杯子,抬起头看向前方:“今天,我杨博人斗胆,把少爷您当初一个朋友来谈谈心,如果少爷不建议的话,允许在下这么做吗?”
“我们本来就是朋友,最好的朋友。”
杨博人听到这话,微微一笑。
“大小姐……不对,莲儿和迎亲队伍已经离开了,现在应该去上海乘专机回兰州了吧。现在婚礼已经结束了……阿余哭得不能自已,惠夫人问你为什么不来送莲儿,不过我说你身体有恙,怕见面伤了心,就给堵回去了。而莲儿知道自己要走了,也没有问你在哪里。她让我给你带个话。”
“她说了什么?”
“她不怪你,你的选择是正确的。”
秦霜傲愣了愣,然后露出无奈的苦笑。
直到自己的妹妹,秦霜莲被人接走之后,秦霜傲也没有勇气去看看自己被嫁出去的妹妹。他只是一个人出神地望着自己的房间,然后思考自己这段时间一切的所作所为。自己嫡长子的身份和对这些妹妹们的爱,本来是不矛盾,但现今却成为了非左即右的问题。
最后,秦霜傲选择了家族,选择了秦家的未来。
他知道秦家惹不起作为西北巨头的苏家,自己的父亲,秦煜,也在渴望着前庭七子的位置。下一次最高评议会的大选,如果能得到苏家的支持,那么原本由杨家把控的最高裁决长这个空位,或许就是秦家家主,秦煜的了。
而那个时候,秦家将成为东南霸主,仙道众的魁首。
秦霜傲何尝不想看到这一幕,但是对于秦霜莲远嫁兰州还是于心不忍。
杨博人似乎看穿了秦霜傲再想些什么,他端起酒坛子,再给秦霜傲满上了一杯,然后说道:“至于藕儿,她……她亲手给绿环挖的墓穴,就在洞庭山那边,没有墓碑。全程她没有说过一句关于你的话,我能看到她的悲伤。”
“一句话……都没说吗?”
“只是说了让我们做好标记,有空会来祭拜一下什么的。”
“哪怕骂我几句,我也会觉得心里好受一些啊……”
秦霜傲这般听着,一时间竟不由梗咽了起来,他端起酒杯,想要再次一饮而尽时,被杨博人轻轻挡住。他冲着秦霜傲点点头,然后说道:“我相信,藕儿肯定会明白你的良苦用心,至于绿环的事情,实在是无人能预料的到,这个道理,她应该能想得通。”
秦霜傲出神地望着杯中的酒液,然后轻轻送入嘴边,抿了一口。
“但愿如此。”
“接下来就是您的婚礼了,日本那边可没有这花雕可以喝,来,今天喝个够。”
杨博人这句话,像是一盆冰水浇在秦霜傲愈加纷乱的心上。他沉溺于绿环的死,家族的责任,对自己妹妹们的愧疚中。可是却浑然忘记了自己实际上也和秦霜莲的命运一样,成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不过比起自己的妹妹,秦霜傲失去的不过是未来的家主之位,至少他娶的是自己所喜爱的人。
未来对于秦霜傲来说,或许是幸福的。
一想到这个,他就觉得更加对不起自己的妹妹。
他再次喝完杯中的花雕酒,然后不顾杨博人的阻止,又给自己满上了。
“杨博人,你知道,绿环为什么死吗?”
“……在下不知。”
“绿环她,为什么知道计划取消后,就选择自杀呢,那瓶毒药究竟是谁给她的?或者说,就算是我不取消计划,绿环也必死无疑吗?我们的行动,其实早就被父亲大人知道了,而让绿环自杀的人,正是父亲大人对吗?”
“少爷,您喝多了。”
杨博人夺下秦霜傲的酒杯,然后自己一口气饮尽。
没等秦霜傲做什么反应,他便站起身来,直接抓住酒坛子,转身走向门口。
“杨博人!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很抱歉,在下什么都不知道。”
“是不是你把药给绿环的?”
“……如果这样质疑在下能让少爷您心里舒服一些的话,就当是这么回事吧。”杨博人打开门,站定在门口踌躇片刻,接着说道,“不过少爷,斯人已逝,眼下最重要的是要过好我们自己的生活。少爷请您不要再自我沉沦了,这件事情,我们都有错,也都是无辜的。”
“……什么意思?”
“家国大事,儿女情长不过无用之物,至少在这一点上,我是支持家主大人的。”
杨博人说完,便关上了门。
秦霜傲一个人愣在房间内,杨博人突然转变让他有些难以适应。但很快秦霜傲也就冷静了下来,至少现在这个情况下,他不能再这样一个人躲在房间里。于是他起身走到卫生间,看了看镜子中自己脸上的胡须,然后用冷水狠狠洗了把脸。
死人固然要铭记,可是也要看着未来。
绿环的死,不论自己是怎么想的,都不过是猜想而已。
即便真的是秦煜授意杨博人去做的,秦霜傲也明白,自己做不了任何事情。自己是嫡长子,是家族下一代中最有能力的人。虽然并没有机会继承秦家大业,他也要把家族的未来从天平上拿下来,作为自己做事情的最重要的准则。秦家现在正处在最好的黄金时代,要争取一切机会,实现秦家的辉煌未来。
刮干净胡子,洗完脸后,秦霜傲自己穿上干净的衣服走了出去。
虽然并不太习惯没了绿环的生活,平时都是绿环来安排衣服的搭配什么的。所以秦霜傲一时间并不满意自己的着装,换了好些遍,才找到一套适合去见自己父母的衣服。虽然心中还是非常感伤,可是秦霜傲明白,自己必须振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