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止雨听到这里，支着下巴的手指动了动。
师爷咳嗽了一声，接着说：“在赵氏寡妇的家里也发现了没有洗净的带血的衣服，她身上也有抓伤和划伤，但经审问，赵氏寡妇不记得自己九月初七夜里与陈立冬私会过，并且他们之前也确实不认识，第二日再去赵氏寡妇家里询问时，她已上吊自尽，并留有一封遗书，上述自己不堪忍受背离亡夫之辱，于是选择自杀。”
师爷念到这里时，堂前堂后一片寂静。
“到了九月初九当日，陈立冬身上发现的无字宣纸显出了字，上面写道欲知儿命运，速到山神庙，待官兵赶到时，山神庙内传出婴儿啼哭，同时...”
师爷犹豫地张不开口，他抬头看了一眼陆霜晨，又看了一眼晴王爷，不知道该怎么念接下来的话。
陆霜晨说了一个字，“念”，师爷才又把头低下去，很快地读道。
“同时出现在山神庙内的还有...晴王爷的王妃...”
这句一出，果然堂外一片哗然。
坐在后面的夜灵儿虾也吃不下去了。
江止雨的表情倒是没那么阴沉，淡淡地听着。
师爷这时候冷汗都下来了。
“王...王妃身形不似一般人...咳...与一男婴出现在一处，男婴后经证明确实是陈立冬夫妇之子...致此，男婴已经找到，但教唆赵氏寡妇与陈立冬私会并杀害崔小笙盗走婴儿的凶手，尚...尚未归案...！大...大人，我念完了！”
师爷说出这句话，汗水滴答滴答地沿着额头滑下，好像他做了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一样。
不只是师爷，就连一旁旁听的徐竣都冷得冒汗。
陆霜晨对公堂说道：“事情经过已经全部陈述完毕，此案中，三位受害人已经全部死亡，目前尚有一出生不足七日的男婴存活，另有晴王王妃这一关键证人尚未询问，晴王爷今日特意来到公堂，是为了证明王妃与此案无关，因此，现在只能请王爷讲一下，当日为何执意要带走王妃，不准本官问话。”
陆霜晨的话听得徐竣心惊肉跳，他真想跳上去拍一拍他的榆木脑袋，怎么说话这么直，虽然你是新科状元，可他毕竟是王爷啊，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呢！
徐竣正想打个圆场，他刚笑着看向江止雨，就见江止雨忽然悠闲地打开扇子，随意扇了几下。
外面很多人从没有见过传说中的晴王爷，今日一见果然是一表人才气宇轩昂，把一众来围观的花季少女迷的忘了正事。
一些亲眼见过晴王爷在西灵山附近捉妖的，甚至见过他救花田县于妖怪之手的人都恨不得给他磕几个头来感谢他。
谁能想到当今天下最有名的英雄，他的妻子竟然是个狐妖，而且还卷入了这种骇人听闻的事件里面...
此时此刻，几百双眼睛盯着江止雨，就等着看他会说出什么。
江止雨今日穿着一袭黑紫长袍，乌黑长发随意束着，眼神又恢复了他在晴王府时的幽冷，可嘴角却不时微微上扬，让人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
“方师爷的案卷写的很好，我听了之后对这案子的前因后果一下就明了了，只是，我有一事想不通。”
江止雨说着话，师爷整个人都正经危坐起来。
“请王爷示下...”
徐竣赶紧恭敬道。
江止雨脸色忽然一变，看着自己的扇子，语气平淡道：“不管是案卷里记着的，还是知县大人说的，都在怀疑我的王妃是幕后真凶，我想问问，你们把我搁哪儿了？”
江止雨眼神一冷，扫视着堂下所有人。
“意思是九月初七当天夜里，王妃与本王躺在一张床上睡觉，她半夜跑出去杀了个人还抱走了一个孩子，我这个做丈夫的竟浑然不知？你们当我江止雨是什么人？你们是想说我无能，降不住一个小小狐妖，还是说我寻思包庇，故意纵容王妃杀人犯法？嗯？...简直荒唐！”
江止雨话音一落，徐竣和方师爷直接就跪了下去。
“请王爷息怒...王爷息怒啊！唉...都说了肯定是碰巧了，陆知县，你看看，这可能嘛？非要搞成这样...”
徐竣看着陆霜晨，陆霜晨也觉得压力很大，江止雨就这几句话就把这些人吓破了胆，如果他真是寻思包庇那又怎么说？
陆霜晨还是冷静道：“王爷，您说的话或许有些道理，但法堂之上，需要用证据说话。”
“好，话说在前面，我只证明我的夫人不是凶手，至于真凶，还得请陆知县自己去查。”
“自然如此。”
江止雨站起来，走到师爷面前的桌子上，拿起那几根橘红色头发。
“先说这几根头发，这个颜色确实是王妃的发色，但这真就是王妃的头发吗？这种东西会点妖术的人还不是想弄多少弄多少。”
江止雨握着那几根头发，然后随手一丢，橘红色的头发竟然全变回了银色。
“现在你们再看看，颜色还在吗？”
师爷惊叫了一声，把头发拿起来，众人探着脑袋去望，果然橘色的头发变成了银色的。
陆霜晨不满道：“王爷为何毁坏证物？”
江止雨冷笑一声道：“霜晨，我送你扇子让你好好查案，你就给我盯着几根破头发，我能把你的头发也变成橘红色你信不信？”
“你...公堂之上，不得使用妖术！”
江止雨被陆霜晨的话逗笑了。
“霜晨，你现在应该也相信，这件案子是妖怪所为，死者陈立冬和寡妇赵氏，二人都对自己的夫人和亡夫衷心耿耿，陈立冬平日对妻子疼爱有加，寡妇赵氏甚至不堪受辱上吊自尽，能让他们抛弃道德私会，又一点都不记得发生过这件事，原因就是他们中了魅毒，受到了妖怪的控制，既然是妖怪所为，就不能用寻常办法去查案，头发这种东西，没什么用，当不成证物。”
江止雨一番解释之后，虽然让人们放弃了对头发的纠结，但他还是肯定了这是妖怪所为，既然是妖怪，那么夜灵儿就更让人怀疑了。
“既如此，不考虑头发的颜色，请王爷解释一下，为何王妃会和陈立冬与崔小笙之子出现在山神庙？”
陆霜晨的问题正是大家关心的。
江止雨背着手，面对着堂外之人，慢慢说道：“关于这件事，要先从算命的孟婆说起。”
他说着从怀里抽出夜灵儿的那张无字天书，然后拿起师爷桌案上的那张，两张放在空中让人观看。
“九月初七中午，我和王妃在集市上遇到一个自称孟婆的算命老妇，在我们之前，她给一个中年男子写了一张无字天书，并称三日之后才见天意，那个中年男子，现在看来，就是陈立冬本人。”
这句话得到了陈立冬父亲陈永年的确认。
“立冬那天中午确实是赶集去了，那张纸也是那时求来的。”
江止雨又继续说：“而这张纸，是那位孟婆写给王妃的，她同样说了三天之后才能看到写了什么。但是这位孟婆，是不是真的就是一个普通的算命先生呢？”
江止雨把两张纸放下，用扇子招呼沈絮。
“去把孟婆带上来。”
堂内又是一阵议论，待到孟婆一瘸一拐地走到正中，议论之声更响了。
陆霜晨见她腿脚不便，便不让她跪。
“你就是孟婆？这两张纸可是你写的？”
陆霜晨问道。
瞎眼的老妇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回大人，我确是孟婆，平常给人占卜算命，不过九月初七那日，我并没有出门，因为那段时间我的腿摔伤了，所以一直在家里疗养。”
陆霜晨听到这里，眉头一皱：“你在家养伤，可有证明？”
“回大人，仁和堂的李大夫可以证明，他每天都会来家里给我换药。”
传了仁和堂的大夫，也证实了孟婆所言非虚。
这时人们已经一头雾水了。
江止雨看着陆霜晨，解释道：“由此可说明，九月初七当天在集市上的孟婆是由别人假扮的，而且原本的孟婆也只是会问卦算命，哪儿会写什么无字天书，那日的孟婆和我、以及王妃三人同时在场，那天假扮孟婆的人才是最值得怀疑的人，是她把王妃和官兵用两张无字天书引至了同一个地方，才造成了初九那天你们看到的局面。”
江止雨的话铿锵有力，在场的人屏住呼吸，已经完全要被他说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