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的确还有另一个他们没有注意到的人，陆霜晨也承认了这一点。
“王爷的意思是，初九当天，是那个假扮孟婆的人将婴儿带到了山神庙，然后才让王妃与婴儿相遇的吗？”
陆霜晨的语气缓和了下来。
江止雨说道：“正是，此前王妃与那婴儿从未见过，这三天里，一直是真凶带着孩子住在西灵山上，她每天都会到西灵山东峰的清风庵里借用羊乳。”
“王爷是如何知道这些事的？”
“那就要请清风师太到堂前来说明一下了。”
江止雨语毕，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尼牵着一只母山羊走了进来。
围观群众看到山羊，惊奇地探头探脑。
陆霜晨也疑惑地看着那老尼，“为何带一山羊来？”
老尼单手施礼道：“这山羊哺育过那男婴，贫尼将它带来，是为了证明王妃的清白。”
老尼徐徐的声音给人一种安心的力量，好像她一说话，就有朗朗钟声在耳畔响起。
陆霜晨又问：“此话怎讲？”
“前几日，曾有白狐来到清风庵，为男婴寻食，八日早午晚三次，九日早午两次，男婴均是和小羊一起食羊乳，那白狐样貌与王妃相似，虽相似，却不相同，贫尼眼疾，倒还分得清。”
老尼讲完后，陈永年便恍然急道：“难怪孙儿不食人乳，昨日回来到现在只能勉强灌了一些给他，原来是因为吃了羊奶...”
“把孩子抱上来。”
陆霜晨说完，所有人都期待地等着，连堂内的夜灵儿和静宁公主都探出脑袋来看。
只见老尼让那山羊躺下，陈家人把孩子小心放在山羊怀里，男婴竟然真的趴在上面吃起来。
“天哪...真是神奇...”
看着这诡异又温馨的一幕，所有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不知为何，有些做了母亲的人，竟然看得落泪。
“阿弥陀佛...”
老尼低吟了一声，“此正所谓万物有灵，善哉善哉...”
看着这一幕的夜灵儿心里更是感触，她就是被这羊乳喂大的。
江止雨沉声道：“九日中午我们正在知县府一起用餐，王妃也在席间，她怎么会抱着孩子跑到千里之外的东峰去，再如清风师太所言，王妃并不是抱着孩子去借羊乳的人，所以这是真凶故意陷害王妃。”
陆霜晨其实在孟婆那事上面就已经动摇，现在加上清风师太的证言，他和所有在场的人都明白真凶确实另有其人。
“王爷的几个证人都解释了此案中还有一个嫌疑更大的人存在，在找到这个人之前，不能认为王妃是此案的凶手，因此在确认真凶之前，本官宣布王妃暂时没有嫌疑。”
陆霜晨这话说的是滴水不漏，好一个暂无嫌疑，江止雨负着手，用一个冷眼看着陆霜晨。
陆霜晨被晴王爷盯着，后背也感到一阵紧绷，但他避开江止雨的眼神，强拍了一下惊堂木。
“真凶本官会继续调查，本官保证一定会把这案子查个水落石出，给死者和死者家属一个交代...！”
陆霜晨说完，正准备退堂，却听见江止雨说道：“且慢。”
他这声且慢说的陆霜晨不禁一哆嗦。
议论纷纷的人群又回了头，将目光投在江止雨身上。
“我知道陆知县办案严谨，虽然我已列出铁证，但真凶未落网，他说话严谨一些我可以理解，但是。”
江止雨用鹰一般的眼神扫视着堂下之人，每一个与他视线相交的人都觉得像被盯上的猎物。
“你们这里有些人当天在山神庙，议论王妃的身份，因为她的身份怀疑她，我今天在这里告诉各位，王妃确是人与狐妖的后代，她是我儿时在西灵山修炼遇到的孤儿，我与她自幼生活在一起，可以说是由我亲手带大的，直到边境战乱我才与她分别。”
夜灵儿在后面望着江止雨的背影，静宁公主不禁看着夜灵儿的侧脸，她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除此以外什么都不存在。
“王妃心地善良，从没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不管你们心里怎么想，但只要让我听见谁在诋毁王妃，污蔑王妃，我绝不会轻饶他，你们最好口口相传，把我说的话传遍全天下，胆敢伤害王妃的，不管你是人是妖，有一个算一个，我江止雨绝对会让你后悔三生三世。”
他字字如刀，刀刀刻在听者心上。
虽然他的语气并没有多么严厉，却让听的人紧张地吞了口口水。
以静宁公主对江止雨的了解，他一向不喜欢张扬做事，但为了灵儿王妃，他居然会当着普通百姓说出这些话来，可见王妃在他心中的地位。
夜灵儿只是呆呆地看着江止雨，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好像没有什么事情是可怕的，因为相公一定会保护好自己...
明天给他做小笼包吃吧，夜灵儿眨了眨眼睛，心里做了这个决定。
.........
退堂之后，江止雨把陆霜晨单独叫了出去。
二人来到书房，陆霜晨请江止雨坐，又为他斟茶赔礼。
“王爷，上次在山神庙，是微臣鲁莽了，请王爷恕罪。”
他双手捧着茶杯，递到江止雨面前。
江止雨接过去，放在桌上，让他坐。
“这件事我不怪你，但是霜晨，如果你碰到的不是我，而是别的王爷，就凭你这张嘴...”
他说着拿扇子在陆霜晨肩上敲了一下，但陆霜晨明显不是很服气。
“谢王爷点拨。”
江止雨不想多耽搁，直接把带来的盒子推过去。
“我现在要和你说另一件事。”
陆霜晨疑惑地看了一眼那个木盒。
江止雨把它打开，露出两枚更为精致的虎印令牌和厚厚一沓银票，还有一封书信。
“这两个虎印，一个给陈家两老，另一个给赵氏的儿子，告诉他们可凭此在各地领取皇粮。”
陆霜晨正好奇地想问，被江止雨抬扇打断。
“听我说完，这些银票，六份给陈家，四份给赵家，足够他们下半生用了。还有这封信，你替我交给赵氏的儿子，我知道他今年已满十四，这信是我写给东山书院山长李汉林的，让赵氏遗子带着信去找李汉林，他会收他入学。”
“王爷...这是为何？”
陆霜晨听呆了，东山书院正是他念书的地方，多少名人学士出自那里。
江止雨严肃道：“在公堂你没有问，为什么那狐妖要一再陷害王妃，但我知道你肯定最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我现在把她做这些事的动机告诉你。”
江止雨把落璃与他的关系和山谷里的发生的事情都讲给了陆霜晨听。
书房里陷入了一阵沉默。
良久，陆霜晨消化完了这些事情，不禁唏嘘地叹了口气。
江止雨说：“白狐已经死了，但她杀人犯法是绝不可宽恕的，于理我该把她的尸首带回来让你们处置，但念及旧情，我把她葬在了谷底，我不求你理解，不过我也不愿意把她的尸首再交出去。”
陆霜晨听懂了，所以王爷才赔了这么多东西给案子里的受害者。
“王爷，我陆霜晨也不是铁板一个，我知道你很难做，一面是恩情，一面是法理，唉，说到底是一个妒字害人，其实这件事王爷没必要负责的，你为这两家人准备的这些东西...”
陆霜晨心想换做是他能做到这个地步吗？
“这些只能当作些补偿了，人命如何都回不来了，这事和我是有很大关系的，好了霜晨，我也要送清风师太回去了，这个案子给你添麻烦了。”
见江止雨站起来，陆霜晨连忙跟上。
“王爷言重了，后面的事我会处理好的。”
“好。”
江止雨微微一笑，推开门出去了。
陆霜晨看着那阳光下的背影，想起皇帝要他到花田县来做知县时说的话。
——如果一个人坐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他说他并不想要这一切，你会相信吗？
陆霜晨当时被皇帝如此露骨的话吓到了，尽管那时他正初出茅庐，一腔热血，天不怕地不怕。
陆霜晨现在有些明白皇帝为何如此忌惮晴王了，他确实很容易收服人心。
.......
陆霜晨到最后也没有把白狐的尸首拿出来公之于众，他只说确认是一白狐妖作祟，衙门会一直追捕妖怪，但那狐妖现在在哪谁也不知道。
此案造成的后果中，有一样就是县城里的男人们更小心翼翼了。
除此之外，晴王爷娶了一个半人半妖的王妃，也成了人们最为乐道的闲谈。
但他的警告也时时提醒着他们，聊天需敬慎，小心祸从口出。
......
半月后。
西灵山谷忽然炸起一群飞鸟，一道金色闪光从谷底直冲云霄，徒手抓了一只鸟后，又急速降落在悬崖之上，落了一地白色羽毛。
“哼哼～爷爷我终于出来了，江止雨，爷就这就来拜访你...”
他一口啃掉鸟的翅膀，呸呸地吐出一嘴羽毛，然后邪笑着朝树林走去。
作者的话：
终于把这悲催的故事写完了...我保证下一篇章很轻松，绝对不搞这么悲催沉重的故事了...希望大家能多给些留言或者意见之类的啊，不然总感觉自己是一个无情的码字工具人...就酱 下章再见！
